安全屋的遮光膜重新拉严,只留台灯一圈暖光裹着桌面。四人刚送完周宇去联系其他觉醒者,林影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头靠在椅背上,双眼闭着,脸色比白天用影域时更苍白 —— 为了确认 “异常观察者” 的聊天记录没被篡改,他刚才又透支精力回放了周宇手机的操作痕迹,此刻连指尖都在轻微发抖。
苏婉泡了杯温蜂蜜水,轻轻放在林影手边:“含点蜂蜜能补点精力,比薄荷糖温和些。” 她没多说话,只是把水杯推得更近,避免触碰他的防线。陈昊也收起了白天的不满,坐在对面擦着金属围栏,动作放得很轻,没再发出叮当声;凌风则翻着手册,目光偶尔落在林影身上,却没主动搭话 —— 他们都察觉到,此刻疲惫的林影,比平时少了几分戒备。
林影沉默了很久,才缓缓睁开眼,目光没有聚焦在任何人身上,而是落在桌角一支旧钢笔上 —— 那是凌风昨天整理抽屉时不小心掉出来的,笔身有磨损,笔帽上刻着个小小的 “影” 字,和林影的名字巧合般重合,他刚才就一直盯着这支笔。
“我小时候,也有一支差不多的笔。” 林影的声音很轻,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是我妈送我的,说‘好好写字,别总盯着没用的东西’。” 他伸出手,指尖离钢笔还有两厘米时停住,又缩了回去,攥紧了自己的衣角。
凌风合上手册,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听着 —— 他知道,林影愿意开口,已经是极大的突破,任何追问都会让他立刻缩回壳里。苏婉也停下整理水杯的动作,陈昊擦金属的手也顿了顿,安全屋里只剩下窗外偶尔的风声。
“我家…… 不太一样。” 林影的喉结动了动,避开 “复杂” 两个字,却用更隐晦的方式勾勒出轮廓,“我爸总不在家,我妈和奶奶总吵架,后来他们发现我能‘看见’影子里的东西,吵架就更凶了 —— 奶奶说我是‘扫把星’,能看到‘脏东西’;我妈没说什么,却再也没给我买过新钢笔,也不让我在她面前提‘影子’。”
他的声音很平,却在提到 “扫把星” 时轻轻发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裤缝 —— 那里还留着小时候被奶奶推搡时蹭到的旧疤,每次摸到,都能想起那天她把他的能力手册扔到地上,踩得皱巴巴的场景。
“初中的时候,我跟同桌说我能看到他偷偷藏起来的游戏卡带 —— 就在他书桌影子里。” 林影的目光落在地面的阴影上,像在看当年的画面,“结果他第二天就跟全班说我‘会巫术’,还把我课本上的名字划掉,写‘怪物林影’。后来班里没人跟我说话,连体育课分组,都没人愿意跟我一组。”
这段话说完,林影低下头,再也没开口,肩膀微微绷着,像在等待指责或嘲笑 —— 过去每次提及这些,得到的都是回避或排斥,他早已习惯用 “沉默” 应对可能的伤害。
安全屋里静了几秒,陈昊先放下手里的金属围栏,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没有了之前的冲劲:“我小学的时候,把家里的勺子变成铁块,我妈以为是我偷换的,骂了我一顿,还把铁块扔了。那时候我也觉得自己是怪物,躲在房间里哭了好久。” 他刻意提起自己的糗事,不是比惨,而是想让林影知道,他不是唯一一个因为 “异常” 受伤的人。
苏婉也轻声开口:“我第一次用能力治愈流浪猫,被邻居看到了,她跟我妈说‘你家孩子有点怪’,后来我妈好几天没跟我说话,直到我跟她保证‘再也不用了’。” 她拿起桌上的蜂蜜水,又推了推,“其实很多人一开始都不理解,但慢慢会好的 —— 就像现在,我妈虽然不知道我还在用能力,却会主动问我‘要不要带点吃的给流浪猫’。”
凌风没有说自己的经历,只是拿起那支旧钢笔,轻轻放在林影面前:“这支笔你要是不嫌弃,就拿着吧。笔帽上的‘影’字,说不定是缘分。” 他没有提 “过去”,也没有说 “放下”,只是用最平淡的方式传递接纳 —— 接纳他的 “异常”,也接纳他带着伤疤的过去。
林影盯着那支钢笔,沉默了很久,终于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笔身的磨损处 —— 和他妈妈送的那支笔手感很像,只是这支没有被摔过的痕迹,还带着台灯的暖意。他没有立刻拿起,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 —— 是苏婉之前给他的,他一直没舍得吃,此刻薄荷的清凉,刚好压下了心里翻涌的酸涩。
“我妈后来…… 跟我爸离婚了。” 林影突然又开口,声音比刚才更轻,“她走的时候,没带我,只留了张纸条,说‘等你正常了,再找我’。” 这句话像一块小石头,砸进安全屋的安静里,却没有激起慌乱 —— 苏婉递过一张纸巾,凌风拍了拍他的肩膀,陈昊则把自己的金属通讯器放在钢笔旁边,用下巴指了指:“这个通讯器,比你的那个信号好,要是想找人说话,不用捏三下,捏一下我也能收到。”
林影没有接通讯器,也没有拿纸巾,只是把那颗薄荷糖的糖纸叠成小小的方块,放在钢笔旁边。他的眼睛里没有眼泪,却少了之前的冰冷,多了几分湿润的柔和 —— 他没说太多往事,甚至没提那些更沉重的细节(比如被同学堵在巷子里骂 “怪物”,比如奶奶把他的能力手册烧掉),但这零星的碎片,已经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防的一角。
“我以前…… 以为只要藏得好,就不会再被人说‘怪’。” 林影拿起那支旧钢笔,握在手里,笔身的暖意顺着指尖传到心里,“后来发现,藏得越久,越不知道怎么跟人说话。”
“没关系。” 苏婉笑着说,“我们可以慢慢学 —— 比如下次你想说话,就捏一下通讯器,我们陪你说;不想说,就一起在安全屋待着,也不用觉得尴尬。”
凌风点了点头,把手册翻到 “团队成员” 那页,在林影的名字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钢笔符号:“以后这就是你的专属标记,跟我们的不一样,就像你的故事,也是我们团队里独一无二的部分。”
陈昊也凑过来,在钢笔符号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加个太阳,暖和点,别总待在阴影里。”
林影看着手册上的符号,又看了看手里的钢笔,嘴角第一次露出了一个清晰的、不是转瞬即逝的笑容 —— 很淡,却像台灯的光一样,暖得真实。他没有再说谢谢,也没有承诺会变得开朗,只是把钢笔小心翼翼地放进内袋,和之前的契约、通讯器放在一起 —— 那里不再只有冰冷的条款和防备,还多了一丝来自 “同伴” 的暖意。
窗外的夜色更深了,安全屋的台灯却显得比平时更亮。林影的 “往事阴影” 没有完全散去,却被这盏灯照得淡了些 —— 他知道,那些被排斥、被否定的过去,不会因为这一晚就消失,但至少现在,他不用再独自抱着那些伤疤躲在阴影里,有三个人愿意陪着他,一点点把阴影里的角落,照进光来。
离开安全屋时,林影走在中间,不再像平时那样落在最后。凌风走在他左边,陈昊在右边,苏婉手里拿着那包薄荷糖,时不时递给他一颗。路灯的光落在他们身上,四个人的影子紧紧靠在一起,没有了之前的缝隙,像一道慢慢愈合的伤疤,在夜色里,悄悄长出了温暖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