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地上,手指戳着那摊血。
血还没干,边缘已经开始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我拿断剑挑了挑,剑尖沾上一缕黑烟,轻轻一抖,烟丝缠上我的指尖,凉得像是蛇信子舔了口。
烛九阴在剑里哼了一声,倒着说:“……影有双,路归谎。”
我咧了咧嘴。好家伙,这帮人跑还跑得挺讲究,留个假脚印,想引我追上去踩第二波阵?门都没有。
我反手把剑插进地缝,蹲得更稳了些,蘸着血在掌心画了个小阵。不是偷窥阵,是回音阵。这玩意儿不听动静,专听“谎”。
阵纹一成,指尖一麻。
果然,那三人走的路线是歪的。真气波动在三步后就断了,像是被人一把掐住脖子的鸡,叫到一半突然哑了。
他们没跑。
是被人带走了。
我冷笑,从怀里摸出半块烧鸡,啃了一口。油顺着下巴往下滴,正好落在血洼里,咕嘟冒了个泡。
行啊,想玩阴的是吧?那咱们就玩点更阴的。
我把鸡骨头往地上一扔,又从袖子里抖出点粉末——辣椒粉混着醉相思残蛊,搅拌均匀,撒在血迹边缘。再把自己的血往脸上抹两道,装出一副失血过多、摇摇欲坠的样儿,然后一头栽进角落,闭眼不动。
成了。
饵,撒了。
接下来,等鱼咬钩。
我躺着不动,耳朵却竖着。烛九阴在剑里安静得很,像是睡着了。老九还在昏,腰间的草环软塌塌的,一点反应没有。
得找帮手。
我咬破舌尖,把血抹在哭唧唧鼠头顶的小花上,低声道:“烧鸡凉了,账该算了。去,找那个天天蹭饭的老瞎子。”
鼠尾巴一抖,原地打了个转,钻进地缝没了影。
我喘了口气,又从怀里摸出一块硬邦邦的东西——桂花糕的渣子,空寂那老贼秃上个月偷走的,我偷偷留了半块。
我把它碾碎,混了点雷灵粉,搓成个小符,冲天花板一扔:“十五的雷劈得不过瘾?再来一道,算你指导费!”
符刚飘到顶,一道细雷“啪”地劈下来,正中符纸,烧出个焦黑的圈。
空中响起沙哑的声音:“……阵心缺一味‘无泪者之息’,老衲可代行。”
我咧嘴:“行,那你待会儿装个死人,别笑出声。”
声音没再响。
我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老九。它还在趴着,肚皮微微起伏,像是睡得正香。
我捏起柳蝉衣黑丸的残渣,塞进它嘴里,轻轻拍了拍它的头:“吃屎都比这香,醒醒,上班了。”
老九抽了抽,尾巴一甩,喷出一团彩虹晶核,“咚”地砸在顶棚,结界微亮。
行,能动就行。
我低声交代:“待会儿听见我咳嗽,你就把晶核全喷下来,封门,别让他们溜了。”
它尾巴又甩了甩,算是听懂了。
我重新躺回血洼,胸口放上那半块烧鸡,鸡骨上我新涂了“笑忘蛊”——这玩意儿中了之后,别说秘密,连自己三岁尿床的事都能倒着背。
我闭上眼,装死。
等。
等了大概一炷香,地底传来轻微震动。
来了。
我眼皮不动,耳朵却竖得更高。
三个人,脚步轻,落点稳,但呼吸节奏不对——太齐了,像是被什么控制着。
为首的停在我面前,蹲下。
我闻到一股香,淡淡的,带着点甜腻。
蛊引香又来了。
她伸手探我鼻息,指尖刚碰到我皮肤,我肚子里“咕”地叫了一声。
她手一抖。
我差点笑出声。
饿了?现在?这老九也太不给面子了。
但她没动,反而伸手去摸我胸口的烧鸡。
我心头一紧。
别啊,那是饵!
她刚碰到鸡皮,我猛地咳嗽一声。
“咳——!”
顶棚“哗啦”一声,老九喷出九团晶核,像九颗小太阳砸下来,轰地炸开,结界瞬间闭合。
同时,壁画后“唰”地掀开一道口子,说书人拄着竹杖钻出来,缺牙的嘴一张:“道归于无?归的是你们的命!”
他竹杖往地上一敲,一道血线冲天而起,正好落在空寂刚才站的位置。
一道细雷劈下,雷光中浮现出一道虚影——一个没有五官、气息全无的人形,正是“无泪者之息”。
三人脸色大变,转身要跑。
可门已经被彩虹晶核封死,结界泛着七彩光,像口大锅,把他们全扣里了。
我慢悠悠坐起来,抹了把脸上的血,把烧鸡重新塞进嘴里。
“不好意思啊,”我嚼着说,“刚才装死,耽误了上菜时间。”
为首的女的盯着我,眼里全是惊怒:“你……你根本没中毒!”
“中毒?”我笑了,“我五岁就拿毒蘑菇当糖豆吃,你这点香,还不如我放的屁熏。”
她咬牙:“你设局?”
“设局?”我歪头,“你们先来的吧?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们想割我血,我请你们吃饭,这不挺公平?”
她冷笑:“你以为这样就能赢?我们背后——”
“别别别,”我摆手,“背后是谁我不管,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们身上带没带地图?”
她一愣。
我指了指她胸口:“那块兽皮,露角了。”
她猛地后退一步,手按上怀中。
我叹了口气,冲说书人点头。
他竹杖一挥,血线缠上她手腕,轻轻一扯。
“刺啦”一声,半张泛着幽光的兽皮图被抽了出来。
我接住,摊开一看。
纹路残缺,但能辨认出三座塔的轮廓,中间一条暗河蜿蜒而过,尽头是个巨大的门。
我笑了。
这不就是通往核心区域的路?
我抬头看她:“你们从哪儿得的?”
她闭嘴不答。
我也不急,从烧鸡上掰下根骨头,往她脚边一扔。
她下意识躲。
我笑:“笑忘蛊,沾上就会说真话。你要是不想当众交代自己昨晚跟谁睡的,建议别碰。”
她脸色变了。
我慢悠悠把图收进怀里,拍拍手:“今天这顿,我请。改天回请,记得带全地图。”
说书人拄着杖走过来,看了眼图,又看了眼我:“烧鸡钱,记账上。”
“你都偷吃了十年,还记?”我翻白眼。
他咧嘴一笑,转身钻回壁画后,没了影。
空寂的雷灵也散了,只留下焦黑的符纸飘在地上。
老九趴回我腰上,草环歪了,像是累惨了。
我摸了摸它,又摸了摸眉心。
红痣还在烫,但没之前那么烧人了。
我低头看那三人,被彩虹晶核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们走吧。”我说,“带个话——下次来,别带香,带烧鸡。我好这口。”
他们挣扎着爬起来,狼狈逃窜。
我坐在地上,把最后一口烧鸡塞进嘴里。
油,还是香的。
烛九阴在剑里低语:“……火将燃,门未闭。”
我笑了。
门没关,是因为——
我根本没打算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