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脚底那块石头上的“七”字还在发烫,像是刚被人用烧红的铁笔划上去的。
不是刻的。
是烙的。
这山里没人会闲得拿火去烧石头,除非——他想让我知道,他已经盯上我了。
可我还没来得及琢磨出个所以然,树底下那队长已经抬脚跨进了岩裂口。
他身后三人刚要跟上,他忽然抬手一拦,回头看了眼树冠,目光不偏不倚,正好扫过我藏身的松枝。
我没动。
他也没动。
风停了。
然后,他嘴角一扯,抬脚迈进去了。
好家伙,这老狗不是猎犬,是疯狗。
别人追贼都怕进死地,他倒好,明知是坑还往下跳,就差在脑门上写俩字:来杀我啊。
行,你不嫌命长,我还不嫌事多。
我指尖在断剑上轻轻一敲,老九蛇首抖了抖,彩虹雾顺着剑刃滑出来,像条细线,飘向阵眼方向。
咔。
阵,启了。
前一秒还是阴冷山林,下一秒热浪扑面,岩壁裂开,赤红岩浆从地缝里喷出来,火舌舔上半空,整片山谷瞬间变成炼狱。
那三名执法弟子当场踉跄后退,其中一个反应快,甩出符箓结成冰盾,可火浪一撞,冰盾“啪”地炸成渣。
队长没动。
他站在原地,判官笔横在胸前,嘴角那点笑纹都没变。
“果然。”他低声道,“困兽阵,七重叠蛊,火属性主杀,辅以幻音惑神——青玉峰外门,谁会这路子?”
我蹲在高处那棵枯松上,灰袍被热风吹得猎猎作响,破洞里漏出的毒粉被风卷着,一点点飘进阵里。
他猜得没错,这阵确实是七重叠蛊。
第一重烧皮,第二重蚀骨,第三重乱神,第四重引蛊反噬,第五重断气运,第六重锁命门,第七重……才是真正的杀招。
但我不急。
好菜得慢慢炖,才入味。
我啃了口果核,竖瞳一闪,指尖再敲断剑。
轰!
三道火龙卷从地底冲天而起,精准砸向那三个弟子。
左边那个躲得快,可脚下一滑,踩进岩浆缝里,整条腿瞬间焦黑。
右边那个挥剑斩火,结果火龙卷里裹着一缕蛊音,钻进耳朵,他猛地瞪眼,扭头就砍向同伴:“你不是人!”
剑光闪过,对方肩膀开花。
剩下那个愣了半秒,怒吼:“你疯了?!”
“你们才是假的!”那人红着眼,疯了一样乱劈,火光映着他扭曲的脸,像被什么附了身。
我咧了下嘴。
这蛊粉调得不错,柳蝉衣上次说这是新配方,叫“梦里啥都有”,现在看来,真能让人大梦不醒。
队长终于动了。
他没去拦自相残杀的部下,反而低头看地,手指在地上划了划,沾了点熔岩灰,捻了捻。
“火流方向不对。”他冷声说,“阵法能量集中在东南角,西北弱,西南虚——阵眼在西北。”
我眼皮一跳。
这老狗不光鼻子灵,脑子也快。
他居然能靠火势走向反推阵枢位置?
他抬脚就往西北走,判官笔尖泛起黑光,明显是要凿阵眼。
不能让他近身。
七重叠蛊最怕被人从源头断流,一旦阵眼被破,反噬回来,我这身皮也得烧干净。
我一咬牙,从灰袍内袋摸出个小布包——柳蝉衣给的“迷瘴粉”,无色无味,遇热即散,专克这种老阴比。
我纵身跃到阵外边缘,单手一扬,粉末撒出去,像一阵看不见的风,卷进火浪里。
三秒。
五秒。
然后,阵里传来第一声咳嗽。
“咳咳——!”
那两个还在互砍的弟子猛地停手,捂住嘴,脸涨得通红,眼泪鼻涕全下来了。
队长也僵了下,判官笔顿在半空,手背青筋暴起。
他没中毒。
但他视线乱了。
火光扭曲,烟雾缭绕,他再看不出阵眼在哪。
就是现在。
我转身就撤,脚尖点树,一跃十丈,轻飘飘落在另一棵老松上。
阵里传来怒吼:“楚昭然——你逃不了一辈子!”
我没回头,只把果核吐出去,砸在树皮上,发出“啪”一声。
逃?
我什么时候逃了?
我是在收网。
我摸了摸眼尾的红痣,它还在发烫,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一下。
不对劲。
这感觉不是杀气,也不是灵压,倒像是……有人在改我的命格。
但我没时间细想。
因为就在我落地瞬间,脚底树皮上又出现了个新字,既非刻下,也非烙上,而是用血写的。
一个“七”。
和刚才石头上的一模一样。
我低头盯着它,手指慢慢握紧断剑。
老九蛇首突然一颤,彩虹雾缩回剑柄,像是被什么吓到了。
我听见自己低声说:“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树下,火浪翻腾,困兽阵还在烧。
队长咳着血,判官笔死死抵住地面,硬是撑着没倒。
他抬头,又看了眼树冠。
“十七。”
这次,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