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尖刚落完第三下,脚边那张影爆符的温度就变了。
不是烫,是开始跳,像块埋进土里的活石头。我知道,外面那个逃兵的心跳加快了,接应的人已经靠得足够近。
时机到了。
我俯身把掌心按进岩石裂缝,地底传来一阵轻微的震颤。那是噬灵蚓皇留在山体里的神经脉络在回应我。这张网从三天前就开始铺,现在终于能用了。
我跃下高台,袖子里的肠线绷得笔直。逃兵还在原地,心跳稳定,说明对方没起疑。很好。
“开穴!”
我撕开灰袍下摆,手臂上缠着的毒丝哗地散开。十指划过空气,七道血痕留在半空,顺着地缝渗下去。
三百六十个暗孔同时震动,那些原本用来排水的洞眼,此刻成了牢笼的根。血滴进去后变成小虫,飞快爬向预定位置。它们是蛊,也是信使,带着我的命令去连接每一条预埋的晶丝。
蛛网成型的时候,我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掌心。
幽蓝的光从地底漫上来,像是谁在地下点了一盏灯。整座山的呼吸都慢了一拍。
只要有人踩进这片区域,任意一个节点被触发,剩下的三百五十九处就会立刻联动。困、压、封、杀——四个字,一步到位。
二师兄从通道口走出来,站在我旁边。
“你真要把人往死里逼?”他问。
“不是我要逼。”我盯着地面,“是他们自己走进来的。”
我没再解释,转身走向东侧岩壁。那里有墨无涯留下的灭魂钉残毒,不处理干净,整个系统都会提前暴露。
我摸了摸后颈,一只银鳞蛊爬出来,顺着血线滑进裂缝。
几息后,黑脓从石缝里渗出来,腥得让人想吐。银鳞蛊飞回来,落在掌心,轻轻点了下头。
清了。
我从怀里掏出三十六枚倒刺阵核,一个个塞进关键枢纽。这些东西平时藏在岩层里,没人看得见。一旦感应到外门灵力,立刻弹出,封路、放雾、锁人,一口气完成。
接着是九曲回肠笼。
我从腰间解下一截藤蔓,这是柳蝉给的,说是用毒藤根脉泡了三年药水才养出来的。我把它插进七大道岔交汇点,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层薄皮——噬灵蚓皇去年蜕的,一直留着没用。
膜一铺,骨一架,笼子成形。
九层结构,层层嵌套。进来的人破了一层,会被幻象引向下一层。等他意识到不对,灵力早就耗得差不多了。
最后,我把那颗彩虹晶核按进主控阵眼。
它不大,拇指盖那么小,但落地时整个山体都晃了一下。晶核是我用泪血淬了七天炼的,里面封着噬灵蚓皇的一缕意识。现在,它就是这座牢笼的心脏。
我盘腿坐下,闭眼感受了一圈。
三百六十个节点全部在线,倒刺待命,九曲笼静默运转,晶核温热。
万无一失。
“该试试了。”我说。
二师兄点头,抽出一把废剑,剑身锈迹斑斑,连灵力都挂不住。这种剑不会触发警报,最适合模拟入侵。
他绕到北坡缺口,那边烟还在冒,傀儡走Z字路线,旗子哗啦响。敌人要是盯这儿,肯定以为我们重点防的是这个破绽。
他一脚踏进去。
地面塌了。
不是大坑,是那种刚好让人陷到膝盖的陷阱。他还没反应过来,岩壁两侧猛地伸出几十根藤条,缠住他的手腕脚踝,用力一拉,整个人被吊了起来。
他挥剑去砍,藤条韧得很,只在表面留下白印。
头顶雾气降下,他呼吸一顿。那是幻象蛊雾,专门放大人心底最怕的东西。我看见他眼神乱了一下,应该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场面。
但他没崩溃,咬牙挣动,硬是把右臂挣脱了一根藤条。剑尖一挑,又割断一根。
可脚下再次塌陷。
这次是垂直下坠,直接掉进第二层笼室。他落地滚了两圈,刚要起身,三面墙同时射出蛊针。
叮叮当当打在他剑上,火星四溅。
他挡得住针,挡不住毒。剑身沾了针上的粉末,转眼发黑,裂出细纹。
第三层启动,空气变稠,灵力运转明显迟缓。他试着运功冲脉,结果胸口一闷,差点跪下。
第四层,地面开始倾斜,他不得不单膝撑地保持平衡。
第五层,耳边响起低语,全是熟悉的声音在劝他放弃:“够了,别试了,你出不去的。”
他吼了一声,强行集中神志。
第六层,温度骤降,呼吸带出白气,手指僵硬。
第七层,重力翻倍,他双膝重重砸在地上。
第八层,识海震荡,眼前画面闪乱,分不清现实和幻觉。
第九层,晶核光芒亮起,最后一道防线激活。他趴在地上,手还往前伸,但整个人已经动不了了。
我拍了三下巴掌。
所有机关停了。
藤条缩回,雾散,光暗。
我走过去,递给他一颗果核。
他躺在地上喘气,接过果核捏在手里,没啃。
“我……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他说。
“那就对了。”我咧嘴,“这地方不是给人打出来的,是给人吞进去的。”
他坐起来,看着四周岩壁:“你什么时候布的这些?”
“你吃饭的时候。”我站起身,拍了拍灰袍,“你上厕所的时候。你半夜做梦喊娘的时候。”
他翻了个白眼。
“接下来呢?”他问。
“等。”我说,“等他们顺着那条线爬进来。”
“万一不来?”
“会来。”我蹲下,手指敲了敲地面,“人都不信邪,越觉得看透了,越想亲手戳一戳。”
他点点头,站起来活动筋骨。
“你要在这儿守着?”
“我不走。”我走到晶核旁边坐下,“这是心脏,我得听着它跳。”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出口通道,在拐角处停下。
“要是来了……”他回头,“别让他们活着出去。”
“我没打算让他们活着进来。”我低头,从果核里抠出最后一粒渣,塞进嘴里嚼了两下。
咽下去。
这时,肠线突然轻轻颤了一下。
不是逃兵的心跳,是更远的地方,有个新的波动正在靠近。
两个人。
一前一后,脚步很轻,但走得稳。
他们进了北坡范围,停在那片冒烟的破旗下面。
没有犹豫。
直接踩进了第一道隐形线。
地面微微下陷,又恢复。
他们没察觉。
继续往前走。
我抬起手,指尖悬在空中,离那根肠线只有半寸。
只要他们再往前七步,踏入第二层触发区,整个牢笼就会醒来。
我数着。
六。
五。
四。
三。
第二个人抬脚,靴底擦过一块焦石。
两步。
一步。
他的脚尖落下——
肠线绷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