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上的瞬间,我听见自己咽了口唾沫。
这地方安静得不对劲。刚才那阵电弧炸完,连虫子扭动的声音都没了。可我知道,外面的人不会只派一个傀儡来送死。墨无涯那家伙,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我把手按在墙上,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震动。不是电流,是脚步声,很轻,从三个方向慢慢靠过来。他们走得很慢,像是怕踩到陷阱,但每一步都卡在地砖接缝处——这是火云宗游盗的地脉追踪术,专用来找活人气息。
我贴着墙根蹲下,胃里一阵翻腾。蛊王母体还在休眠,现在能用的只剩三百多只幼蛊和肩上这条快断气的肉虫腰带。噬灵蚓皇缩成一圈,草环暗得几乎看不见光。
“老兄,撑住。”我低声说,“再给我五分钟。”
它尾巴轻轻卷了下我的手腕,算回应。
我没敢动。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腥味,像是晒干的血粉混着陈年纸灰。这种味道我熟,万毒窟的人来了。他们喜欢在鼻腔塞骨哨,一吹就能引来尸蝇群,嗡起来连护山大阵都能啃穿。
我摸了摸耳后,三只幼蛊正趴在那里打盹。我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掌心,混着袖子里剩下的毒粉搓了两下。
“醒醒,开工了。”
血气一散开,幼蛊立刻抖了抖触角,顺着地面裂缝滑了出去。它们爬得悄无声息,沿着之前那些金尘虫爬过的路径往前探。那条路现在成了活地图,谁走过、走了多久,全留在空气中。
不到半盏茶功夫,一只蛊回了。它钻进我指甲缝,把看到的画面传进来。
三十步外,有个穿灰袍的散修蹲在地上,手里捏着个铜盘,盘面渗出血丝,像眼泪一样往下滴。泣血罗盘——执法堂的玩意儿,能感应活人情绪波动。这人是墨无涯的眼线。
再往左,一个戴斗笠的家伙正用刀尖在地上划符,每划一笔就撒一把灰。那是召尸蝇的引子,万毒窟死士的标配。他脖子后面有道疤,形状像个月牙,柳蝉衣说过,那是被食人藤反噬留下的记号。
右边最远那人干脆躺在地上,耳朵贴地,双手张开。火云宗的地听法,能把十丈内的呼吸声听成擂鼓。
三拨人,没碰头,也没联络,但都在往我这边收拢。
我咧了咧嘴。
这些人以为自己藏得好,其实早被我布下的静音蛛网阵锁住了动静。那阵子不吃灵力,专吸探识波,就像给这片区域盖了层棉被,外面听不见里面,里面却能把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我慢慢抽出断剑,烛九阴在剑脊上咕哝了一句倒话:“……界修玄苦来着”。
我没理它。
反而把手伸进怀里,摸出那块符文石。石头还在发烫,表面纹路微微闪动,跟我的心跳对上了频率。
我咬破手指,把血涂在石头上。
刹那间,一股热流窜上来,三百二十一只噬灵虫从我袖口、鞋底、领子缝里涌出来,像烟一样钻进四壁孔洞。它们顺着金尘残留的路线逆向爬行,几分钟内就把整个通道的气流变化摸了个透。
我知道他们在哪,也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现在轮到我出手了。
我盯着左边那个万毒窟死士,他刚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骸骨碎片,看样子准备吹哨子叫同伴。
我笑了下。
声音不大,但带着蛊音震荡的频率。那家伙手一抖,骨片掉在地上。就在他低头捡的瞬间,一只指甲盖大的噬灵虫借着笑声的震波跳过去,精准落在他后颈那道月牙疤的裂口里。
虫子一钻进去,他就停住了。
眼神变直,脸上的肌肉抽了两下。然后他弯腰,用自己的血在墙上画了一道标记:“目标已折返南厅,正在破解第三重封印。”
画完他还拍了拍墙,像是确认痕迹够深。
我差点笑出声。
南厅?那地方早在七百年前就被塌方埋死了。这群人要是真信了,够他们挖半天。
果然,右边那个地听游盗听到动静,立刻翻身爬起,调头就走。灰袍散修也收起铜盘,朝相反方向撤了十步才停下。
只有执法堂那个还蹲着,没动。
我皱眉。
这人有点意思。他不仅没走,反而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开始在地上画圈。笔画很稳,每一笔都压着灵气节点,是个反蛊阵。
他察觉不对了。
想清干净?
做梦。
我摸出口袋里最后一撮辣椒粉,直接塞嘴里嚼了两下。
辣得我眼前发黑,瞳孔一下子缩成竖线。
我猛地咳嗽,一口裹满毒液的果核残渣吐出去,正好落在前方铜线交汇点。
噼啪!
高压电弧炸开,空气中残留的金尘全被引燃,瞬间形成一片雷域。那片区域温度飙升,连石头都开始发红。
灰袍散修反应极快,甩手扔出护身符。符纸炸成一团火,把他整个人掀出去两丈远。但他落地时还是跪了一下,膝盖砸在地砖上发出闷响。
就是现在。
我打了个响指。
七只早就埋伏在地缝里的噬灵虫暴起,顺着他的裤腿钻上去,眨眼间钻进七窍。他浑身一僵,眼白泛起一层灰膜。
我慢慢走过去。
他跪在地上,头低着,像在等命令。
我把符文石在他面前晃了晃:“去传个话。”
他点头。
“告诉墨无涯,我在等他。”
他又点头。
“顺便告诉他,下次别派些废物来送死。”
他说:“是。”
然后转身就走,步伐整齐,像个木偶。
我看着他消失在拐角,才松了口气。
肩上的噬灵蚓皇轻轻颤了下,草环闪出一丝微光。它还没醒,但至少还能撑一会儿。
我回头看了眼来路。
三个方向的探子,要么被骗走,要么被我控制。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人找上门。
我抬脚继续往前走。
每一步都很轻。头顶时不时传来细微的爬动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上面跟着。我不理它。现在最要紧的是往前走,符文石还在发烫,它指的方向没变。
走到一处转角时,我忽然停住。
地上有道新鲜的划痕,很浅,像是被人匆忙擦过。我蹲下摸了摸,指尖沾到一点粉末。
辣椒粉。
我脸色变了。
这是我自己的药。
我明明记得最后一点都弹进嘴里了。
除非……
有人偷了我的袖袋。
我猛地抬头看向通道深处。
黑暗里,一道影子贴着墙根一闪而过,速度快得不像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