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声钻进耳朵的时候,我正把果核吐出来。
声音熟得很,像是哪个天天嚷着要跟我拜把子的傻兄弟。可这时候能活着站在这儿的,不是疯了就是装死,谁还有空讲义气。
我没动。
肩上的噬灵蚓皇也停了,屁眼闭得紧紧的,粉雾不再往外冒。它知道情况不对,这地方已经不是刚才那个炸得乱七八糟的遗迹核心区了,是坟地,活人待久了也会变尸体的那种。
外面还在响。
不是爆炸那种轰隆声,是碎石往下掉的声音,偶尔夹着一声闷哼,估计是哪个倒霉蛋被压住腿了还没断气。有人在翻东西,动作很轻,但瞒不过我的虫。
三只指甲盖大的噬灵虫顺着袖口滑出去,贴着地面爬。它们没眼睛,靠的是灵气流动的方向判断路径。我在脑子里看它们传回来的画面——左边墙塌了一半,露出条缝;前面十步远,一具穿蓝袍的尸体手还抓着腰带,储物戒裂了条口,灵光一闪一闪。
够用了。
我慢慢收手,掌心那道粉印还在跳,颜色已经变成紫黑,像被人用笔描过一遍。这玩意儿不该存在,虫不会留记号,除非……它认主了。
现在没空管这个。
我把呼吸放慢,一吸半息,一呼半息,整个人缩在结界边缘。粉雾开始往回退,一点点被噬灵蚓皇吸进体内。它的身体微微鼓胀,草环歪到一边,脑袋低垂,像睡着了,其实是在藏气息。
外面的脚步声近了些。
一个灰袍人蹲在我十步外,正在翻另一具尸体。他手里拿着一块铜牌,时不时举起来晃两下,应该是探测类的法器。这种人最麻烦,不怕你跑,就怕你身上有灵力波动。
我左手轻轻弹了三下。
那是信号。
三只虫立刻分头行动。一只钻进瓦砾堆底下,另外两只绕到那人背后,贴着他鞋底不动了。我咬碎嘴里剩下的果核,把渣子混着口水涂在指尖,然后在地上划了个圈。
不到五息,那堆瓦砾底下忽然冒出一丝灵光。
微弱,但稳定。
灰袍人立刻扭头,铜牌转了个方向,人也跟着挪过去。他刚走两步,旁边另一个黑影也动了,是个独臂的,披着残破斗篷,手里攥着个罗盘,正往这边扫。
两人同时盯上那点光。
我起身,脚尖落地无声。肩上的噬灵蚓皇轻轻抖了下身子,尾部翘起一点,从体内挤出最后一缕粉雾,盖住了左侧岩壁的裂缝口。那层雾薄得几乎看不见,但它能挡住禁制触发时的光亮。
通道就在那儿。
我早就让虫探过,这墙后面有空腔,灵气流动不自然,是人为封过的旧路。现在只需要敲三下,频率对了就能开。
但我不能自己敲。
我右手贴地,用指节轻轻叩了三下。声音不大,透过地脉传过去,刚好触发机关。石缝“咔”地一声裂开一道缝,刚够一个人侧身进去。
我闪身而入。
临进前反手一挥,一只噬灵虫顺着石壁爬上去,在缝隙合拢前钻了回去。它会留在外面,盯着那些人的一举一动。
通道里漆黑。
我靠着墙站了几秒,没急着往前走。耳朵听着外面动静——灰袍人和独臂的吵起来了,声音压得很低,但火药味十足。他们发现那点灵光是假的,现在互相怀疑对方耍诈。
挺好。
我摸了摸胸口,秘籍还在,三层防搜符裹得好好的。掌心那道印又烫了一下,这次是从手腕往上窜,像有根线在往骨头里钻。
我不信邪,把它掏出来看了一眼。
黑珠子表面原本光滑,现在多了道细纹,形状像虫蜕皮时留下的裂痕。我手指碰上去,它轻轻颤了下,不是震动,是回应。
我赶紧塞回去。
这书有问题,比我想的还邪门。但它现在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我开始往前走。
通道不算窄,但顶矮,我得低头。脚下是斜坡,越走越深。空气越来越闷,带着一股陈年灰尘的味道,还有点腥,像是地下河附近的泥腥气。
走了大概三十步,我停下。
前方有风。
不是自然风,是某种气流循环造成的微弱流动,说明这条路通向更大的空间。我放出两只虫,让它们贴着地面爬,保持五步间距探路。
没走多远,虫传回画面——前面拐角处有块石碑,半埋在土里,上面刻着字。
我看不清内容,但认得出字体。
是古蛊文。
我小时候在乱葬岗拼阵图时学过一点,后来大师兄喂我吃毒蘑菇那晚,我又背了一遍。这种文字现在没人用,只有老一辈的蛊师才懂。
我慢慢靠近。
石碑上三个字:**归墟道**。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模糊不清,只能辨出几个词:“……血启门……非蛊王不得入……”
我笑了。
这地方不是逃生路,是专门给我准备的。
难怪护盾会松动,难怪噬灵蚓皇会对秘籍有反应。这些东西早就连在一起了,就像一张网,我才是那个被钓上来的人。
但现在反悔也晚了。
我继续往前。
虫群散开,一部分沿墙侦查,一部分潜入地缝。我发现这路被人修过,但很久没人来过了。有些地方的符文已经失效,只剩下焦黑的痕迹。还有几具白骨,靠在墙边,手里还抓着兵器,衣服烂得只剩碎片。
走到一半,我弯腰捡了样东西。
半枚储物戒,和外面那具尸体上的一模一样。看来是有人逃进来,死在这儿了。我用指尖蹭了蹭内圈,灵识扫进去。
有点东西。
两瓶回灵丹,一瓶止血散,还有一块玉简。玉简没标记,可能是记录什么路线或者口诀。我收好,塞进怀里。
再往前,地面开始出现裂纹。
不是自然裂开的,是某种力量冲击造成的。裂缝深处有暗红光芒,一闪一灭,像心跳。我让虫下去探,结果刚碰到那光,虫就断了联系。
死了。
我往后退了两步。
这时候,肩上的噬灵蚓皇突然抽了一下,脑袋抬起来,对着前方张了张嘴。它没叫,但我知道它在警告。
我也感觉到了。
空气变了。
之前的闷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干涩的冷意,像是冬天吹进屋里的风。而且我的掌心又开始疼,那道印现在完全变成黑色,顺着手指爬到了手背。
我低头看。
皮肤下的纹路在动,像有东西在里面游。
不是血,也不是筋络。
是虫线。
我猛地抬头。
前方黑暗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不是脚步,不是风声。
是纸张翻动的声音。
就像有人在黑暗里,一页一页地翻一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