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着墙,手在抖。
刚才那第九个弟子倒下时,眼睛翻白,嘴里吐着泡沫,像条离水的鱼。我没管他,转身就走,脚底踩到一块碎瓦,咔嚓一声,像是骨头断了。
不是我的。
柳蝉衣说对了,我快撑不住了。后颈那颗红痣烫得厉害,像是有人拿针往里扎。我抬手摸了下,指尖沾了点湿,不知道是汗还是血。
不能再去了。
执法堂那边还有三批人轮巡,密卷在西偏殿铁匣里,钥匙只有墨无涯和铁面判官有。我去不了,也没法再种蛊——最后一枚控魂蛊卵刚才捏碎了,混着血咽下去才稳住识海。
但我得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我从袖子里掏出一具傀儡。巴掌大,灰袍小童模样,关节处刻着细纹,是用噬灵蚓皇蜕下的皮裹着百年尸骨做的。它没眼睛,脸平的,像被谁用刀刮过。
这是我在三年前埋下的伏笔,藏在北麓石门禁制后面,一直没动。
现在该用了。
我把傀儡放在地上,咬破手指,在它头顶画了个“启”字。血渗进去,傀儡膝盖微弯,慢慢站了起来,动作僵,但稳。
我闭眼,把意识沉进去。
视野变了。
我看见自己靠在墙边,脸色发青,嘴边还挂着果渣。那是我的身体,现在正靠着断墙喘气。而我,已经进了傀儡的眼。
第一步,绕开巡哨。
我让傀儡贴着屋檐走,避开火把光。执法堂西侧有三道符阵,白天看不见,夜里会泛蓝光。我等了一炷香时间,等守卫换岗,符阵松动的瞬间,傀儡跃过门槛,落地无声。
第二步,进密卷阁。
窗棂上了锁,但年头久了,木头裂了缝。傀儡的手伸进去,轻轻一掰,扣环开了。它翻身进去,屋里黑,只有月光照在铁匣上,映出五个字:非首座不得启。
我让它伸手去碰。
就在指尖碰到锁孔的刹那,脑子里突然一疼,像是有根铁丝在搅。
烛九阴的声音在我识海里响起,倒着说:“界修玄很苦来熬着……”
话没说完,它猛地尖叫:“宿主流泪次数归零!未来预知失效!”
声音炸得我耳膜生疼。
预知断了。
这意味着接下来每一步都得靠我自己判断,没有预警,没有提示,一旦出错,傀儡暴露,执法堂立刻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我本体。
我咬牙,催动傀儡继续开锁。
它的手指刚用力,我识海又是一抽,画面闪了一下,黑了半秒。等恢复时,傀儡的手已经偏了位置,差点碰到匣子边缘的感应纹。
差一点就触发警报。
我冷汗直冒,手心全是湿的。想撤,可不能撤。密卷要是拿不到,前面九个人白控了。
我强压住眩晕,让傀儡重新对准锁孔。
咔哒。
一声轻响,锁开了。
我松了口气,正准备让它取卷,识海突然剧痛,像被人拿锤子砸了脑壳。眼前一黑,整个人晃了下,差点栽倒。
傀儡倒了。
不,是断了联系。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废墟里,靠墙坐着,手指抠进砖缝,指节发白。傀儡那边彻底没了信号。
失败了。
我盯着地上那具小傀儡,越看越烦。它就这么躺着,像个死物,浪费了我三年布置,浪费了最后一点力气。
我一把抓起它,冲着地面狠狠摔下去。
“废物!”
头颅碎裂,没扬灰,反而轰地一声炸开,火光冲天。气浪把我掀了个跟头,耳朵嗡嗡响。
烟尘散了,地上多了半张焦黄纸页。
我爬过去捡起来,看清上面字迹时,呼吸停了。
“十指通玄窍,一念启灵枢。童子不染尘,方可承天骨。”
这不是普通功法。
这是《童子功》残页,藏在祭天台夹层里的那种。青玉峰主每年用我的血画阵,就是为了压住这东西的力量。现在它出来了,边上还画了个手,十根手指,每一根都分三节。
我能长出第十根手指?
我攥紧纸页,心跳加快。
就在这时,酒味飘了过来。
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出现在巷口,手里拎着坛子,衣服歪斜,领口掉了两颗扣子。他眯着眼看我,又看地上的残页,咧嘴一笑。
“小十七,这页能让你长出第十根手指哦。”
是青玉峰主。
他走过来,弯腰看了看傀儡碎片,啧了一声:“好好的机关兽,摔成这样。”
我没说话。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仰头灌了口酒,抹了把嘴:“疼的时候,记得哭出来。”
说完转身就走,脚步不稳,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
我没追。
风把残页吹得抖,我把它塞进怀里,手还在颤。不是因为累,是因为刚才那一摔,识海裂了道缝,现在脑子像漏水的桶,一阵一阵发空。
但我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密卷没拿到,但我不需要了。
我现在要的是修复识海,重新掌控意识连接。只要能稳住神志,傀儡还能再做,而且更强。
我扶着墙站起来,腿软,但能走。
北麓有处废弃祭台,下面埋着我早年藏的材料。我要做个新的傀儡,不用偷,直接闯。这次不靠运气,也不靠预知。
我摸了摸袖子里的残页。
十指通玄窍……童子不染尘……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缺的那根手指,是在五岁那年被毒寡妇咬掉的,后来用蛊虫拼出来的,不算真身。
如果真能长出来……
我往前走了一步,脚下一滑,踩到块碎陶片。低头看,是半截药罐,上面沾着点绿痕,像是谁在这里炼过丹又匆忙收走。
这地方平时没人来。
我蹲下,用指甲刮了点残留物下来,闻了闻。
不是毒。
是柳蝉衣常用的护心散配方,但她最近没来过这儿。
我盯着那绿痕,慢慢握紧了拳头。
她那儿的药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