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她一边哼着不成调的、轻快的歌谣,一边准备着简单的早饭——熬得糯糯的小米粥,一小碟淋了香油的咸菜,还有昨天特意多蒸的、热在锅里的白面馒头。
炊烟袅袅,混合着食物的香气,让这个清贫却整洁的家充满了温暖的烟火气。
周轩是被这香气和母亲不同往日的轻快脚步唤醒的。
小家伙揉着惺忪的睡眼,趿拉着鞋子走到厨房门口,就看到妈妈正把粥端上桌,嘴角那压不住的笑意比窗外的阳光还要明亮几分。
“妈妈,你今天好高兴呀?”小人儿歪着头,好奇地问。
林晚书弯下腰,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声音里都带着蜜:“是啊,因为今天是个好日子。”
她顿了顿,像是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压低声音说,“爸爸今天不上班,要陪妈妈去供销社扯布,给你和妹妹做新衣裳呢。”
“买布?做新衣服?”周轩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像两颗黑葡萄,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立刻雀跃起来,像只小猴子似的在原地蹦跳,“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我要看花布!”
“那可不行,”林晚书温柔却坚定地拉住他,把他按在凳子上,递过一碗温度刚好的粥,“你要去幼儿园学本领啊,认字、唱歌,回来教给妈妈和妹妹,那才是顶重要的事情。”
小家伙的兴奋劲儿像被戳破的气球,立刻瘪了下去,小嘴撅得能挂上个油瓶,拿着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碗里的粥,满脸都写着不情愿。
正巧周凛川洗漱完走了进来,他身形挺拔,即使穿着半旧的工装,也难掩那股沉稳的气质。
他不用问,只看儿子的表情和妻子那带着些许无奈又坚持的眼神,就明白了大概。
周凛川没多说话,只是坐下,拿起一个馒头,平静地看了周轩一眼。
那眼神并不严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像定海神针,瞬间平息了小家伙心里那点翻腾的小浪花。
周轩偷偷瞄了爸爸一眼,立刻老实了,乖乖低下头,“呼噜呼噜”地喝起粥来,只是那速度,比平时快了不少。
饭后,林晚书仔细地给儿子擦干净小脸,整理好衣领,把那个洗得发白却依旧整洁的小书包给他背上。
小家伙被爸爸牵着手,一步三回头地往门口挪。
“妈妈,你要挑最花、最好看的布!”他忍不住再次叮嘱。
“知道啦,快跟爸爸走吧,别迟到了。”林晚书倚在门框上,笑着挥手。
送走了这对父子,林晚书脸上的笑容并未褪去。
她转身回到屋里,小女儿安安还在摇床里酣睡,红扑扑的小脸蛋像初绽的花苞。
她轻轻摇晃着摇床,哼着轻柔的催眠曲,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要买什么样的布。
轩轩男孩子,要结实耐磨的蓝色或灰色卡其布;安安小,得用柔软透气的细棉布,粉的或者鹅黄的就不错;至于她自己……她摸了摸身上那件已经洗得有些发白的格子衬衫,心里掠过一丝羞涩的期待,或许,可以扯一点素雅的小碎花?就一点点,做个假领子或者袖口点缀也好。
正想着,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和爽朗的笑语:“晚书妹子,在忙呢?”
是隔壁的刘大姐。
她端着一小碗自己刚腌好的脆萝卜,笑呵呵地走了进来。“哟,安安还没醒呢?今天天气好,正适合出门。”
林晚书连忙迎上去,接过小碗,感激地说:“刘大姐,正想麻烦您呢。我和凛川一会儿想去趟供销社,安安……”
“放心放心!”刘大姐大手一挥,声音洪亮,“放我这儿!你们小两口难得一起出去一趟,好好逛逛!安安跟我家那小丫头玩得好着呢,保证给你看得妥妥帖帖的!”
刘大姐的热情和爽快像一阵暖风,吹散了林晚书心里最后一丝顾虑。
她连声道谢,又赶紧把安安的尿布、奶瓶(里面装着提前准备好的米汤)和一件小外套拿出来,细细交代了一番。
刘大姐一边听一边笑:“知道啦,知道啦,快去吧!周同志该等急了。”
一切安排妥当,林晚书这才深吸一口气,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又对着墙上那块有些模糊的玻璃照了照,确认自己衣着整齐,这才转身出门。
周凛川已经送完孩子回来了,正推着那辆二八大杠自行车等在院门口。
阳光洒在他宽阔的肩背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他看到林晚书出来,眼神柔和,唇角微微牵动了一下,那是一个外人不易察觉的、专属于她的温和笑意。
“都安排好了?”他低声问。
“嗯,刘大姐看着安安呢。”林晚书点点头,走到他身边。
“那,走吧。”周凛川长腿一跨,熟练地上了车,稳住车身。
林晚书侧身坐在后座上,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捏住他腰侧的衣服。
这个动作他们做过无数次,可今天,却因为“二人世界”这个隐秘而珍贵的定义,带上了一种别样的、令人心跳加速的亲昵。
自行车“叮铃”一声,清脆地响彻小巷,载着两人,稳稳地向前驶去。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轻微的、有节奏的声响。
微风拂面,带着初夏清晨特有的、草木和泥土的清新气息。
路两旁的梧桐树伸展着茂密的枝叶,光影斑驳地洒在他们身上,跳跃着,舞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