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夕阳西沉,将沈晨夕的侧脸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地面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娘娘,今日晚膳,您想吃些什么?”白上前问道。
沈晨夕正要开口回答,门外突然传来响亮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该来的,终究要来。”沈晨夕眉头微蹙,迅速起身,还未等她到门口迎接,赵擎已经大步跨了进来。
他身着常服,腰间玉带在阳光下泛出温润的光泽。
“臣妾参见皇上。”沈晨夕福身行礼。
这个动作,她几乎每天都要做,从采女到宸妃,虽然在后宫的地位大幅提升,但都是皇帝的女人,本质上并无区别。
赵擎伸手虚扶:“爱妃免礼,坐吧。”
沈晨夕走到软榻处坐下。
赵擎坐在沈晨夕旁边,开口说:“今日,北邬使团入宫,要与我大雍商量和谈之事,那位使臣想要参加宫宴,以此验证我们的诚意,朕打算明日设宴招待北邬使团,爱妃也一起出席吧。”
“臣妾遵旨。”沈晨夕轻声应道。
赵擎说:“你也许不愿意见那些蛮夷之人,但后宫诸妃都会出席,你是朕最看重最信任的,朕希望,你能陪在朕身边。”
沈晨夕对上赵擎的眼睛,竟捕捉到一丝罕见的脆弱,大概是这次和谈,他怕失去什么。
“臣妾明白。”她柔声应道。
赵擎把要说的话说完,便大步离去,安排招待使臣的事情。
宫宴开场,数十盏宫灯将大殿照得如同白昼。乐师们在殿角奏着舒缓的雅乐,宫女们手捧金盘银盏,穿梭于席间。
赵擎高坐主位,身侧是端庄的皇后,其余嫔妃排成一列。
许诗韵位份低,坐在无人关注的角落处,正津津有味地吃着甜糕。
北邬使臣对中原美食表现出极大兴趣,每道菜都要仔细地品尝,汤汁沾到胡须也浑然不觉,品尝之后,还不住地称赞。
“这佛跳墙果然名不虚传,在我们北邬,可吃不到这么精细的菜肴。”
“是啊,大雍人打仗不行,做菜倒是很有一手,我们不妨多弄些厨子回去,让他们天天做菜。”
赵擎听见使臣的话,心中很不是滋味,但嘴上却说:“使臣喜欢就好,这是我们大雍御厨的拿手菜。”
在此期间,一队舞姬翩然而入,她们身着彩衣,手持羽扇,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她们的舞姿轻盈如燕,看得北邬使团目不转睛。
“大雍皇帝陛下。”拓跋利布举起酒杯,道:“这酒甘甜清冽,比我们草原上的马奶酒可要精致多了,就像你们中原的女子一样,甜丝丝的。”
边上几位大臣互相对视,这拓跋利布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其他使臣沉迷于美妙的歌舞中,拓跋利布却似乎对此没什么兴趣,他的目光扫过一众嫔妃,时不时地瞟向沈晨夕。
眼前的女子,和画像上的美人一模一样。画像中的人毕竟是没有生命的,而现在所见,却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当沈晨夕举杯浅酌时,拓跋利布竟看得痴迷,他往酒杯中倒酒时,注意力全在沈晨夕身上,酒液从杯口溢出也没有察觉。
“老大,老大……”一名使臣连唤几声,拓跋利布才回过神来。
他尴尬地放下酒杯:“哦,这酒……这酒太醇美了,好酒,真是好酒啊!”
沈晨夕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冷笑,这哪里是在称赞酒,他的心思,几乎没有半点放在酒上。
拓跋利布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沈晨夕,喉结上下滚动,眼中的欲望几乎要变成实质。
赵擎举杯道:“拓跋使臣,来,朕敬你一杯,愿我们两国永结盟好。”
拓跋利布这才收回黏在沈晨夕身上的目光,举杯回敬:“谢皇帝陛下,愿两国……呃……永结盟好!”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思考什么,片刻后,拓跋利布突然道:“皇帝陛下,关于和谈的条件,我们已有决断。”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连乐师都停止了演奏。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拓跋利布身上。
赵擎放下手中的酒杯,正色道:“什么条件,使臣请讲。”
拓跋利布环视一周,说道:“我们北邬愿意归还占领的三座城池,并退出关外,往后不再侵犯,但是,有个不小的条件,你们大雍需派一人到我们北邬,作为人质,期限为五年,五年之后,是否放归,就看你们表现如何。”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大家原本认为北邬想提的和谈条件要么是索取粮食财物,要么是与皇室联姻,没想到,他们是要人质。
赵擎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沉声问道:“不知你们想要何人为质?”
拓跋利布的目光扫过众人,在皇后身侧的小太子身上停留片刻。
小太子年仅八岁,看上去懵懂无知。
赵擎顺着拓跋利布的目光看过去,脸色骤变:“这是我们大雍的储君,未来的天子,事关国本,若让他到你们北邬作人质,大雍江山后继无人,与灭国又有何异,何况太子年幼,尚需照顾,朕实难答应。”
要把太子送去作人质,那还不如与北邬决一死战,毕竟,赵擎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无论如何也不能送去作人质。
拓跋利布故意停顿片刻,颇有兴致地欣赏着赵擎紧张的表情:“谁说要那个小娃娃作人质,既是和谈,那自然不能动摇国本,我们要的人……是她!”
说罢,拓跋利布伸手一指。
所有人都顺着拓跋利布所指的方向看去,正对着沈晨夕。
赵擎猛地站起身来,龙袍袖口带翻了面前的酒杯:“荒谬,宸妃乃朕的妃子,岂能去你们北邬作为人质,此非两国交往之惯例!”
拓跋利布与赵擎对视,不慌不忙道:“皇帝陛下,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您后宫佳丽三千,莫非还缺女人不成,若皇帝陛下应允,我们不仅愿意归还三座城池,还愿赠予你们良马千匹,牛羊万头。”
如此交易,对大雍而言,反倒是有利的,少一个妃子,换那么多东西,何乐而不为?
但对赵擎来说,这损失确实不小,失去沈晨夕,犹如失去半壁江山。
沈晨夕冷眼观察着拓跋利布的一举一动。这个所谓的“使臣”,言谈举止间透着上位者的气势,绝非普通使节那么简单。
而且,他对自己的渴望太过露骨,说什么作为人质,其实是想霸占自己,只是明面上不能那样说,便用作人质当借口。
赵擎怒极反笑:“使臣此言,是要朕用爱妃换取和平,朕若应允,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拓跋利布脸色一沉,声音陡然转冷:“皇帝陛下若不应允,那我北邬铁骑必将继续南下,而且,西夷和我们北邬同盟,若皇帝陛下拒不答应和谈,恐怕要面对两国联军啦,江山美人,就看皇帝陛下如何选择。”
殿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大臣们面面相觑,无人敢言。
赵擎双手撑在案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此事关系重大,朕还需与大臣商议,使臣不妨先在驿馆休息,朕改日再给你答复。”
拓跋利布知道不能逼得太紧,便假意妥协:“好,就依皇帝陛下所言,不过,希望皇帝陛下不要让我们等太久,王子那边,还等着我们回复呢。”
他贪婪地看了沈晨夕一眼,沈晨夕能够感觉到拓跋利布的目光如影随形地黏在自己背上。
和谈的条件,只怕他在进宫之前就已经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