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阙前乃是一片浩大的白玉丹坪。
坪上,数百座丹炉分列排开,炉后各立着一名丹师,神情或倨傲,或忐忑。
每名丹师身后,又跟着一名丹童,垂手侍立。
空气之中,百草之香混杂,更有一股风雨欲来的紧绷之气。
丹坪正北设着高台,台上几道身影端坐,气息渊深,正是宗门里平日难得一见的诸位长老。
白晓琳与陈默二人甫一现身,满场喧哗,竟诡异地一静。
千百道目光齐刷刷望来,有惊诧,有嫉恨,有幸灾乐祸。
人群更似潮水般向两侧退开让出一条通道,仿佛她身上那股异香是无形的气墙,令人不敢靠近。
“是白晓琳!她还真敢来!”
“哼,也不瞧瞧今日有多少人盼着她出丑。”
“快看她身旁那个丹童……竟还活着?”
“嘘,小声些。听说此子有些门道,能解百毒,还得了个‘小陈药师’的名号。”
“解百毒?笑话!今日这丹会,可不只是丹炉里有毒!”
陈默听着四下里毫不避讳的议论只若未闻,腰杆反倒挺得愈发笔直。
曾几何时,他亦是台下仰望的众人之一,而今却已站在这风口浪尖,与这耀眼的女子并肩。
二人在指定的丹炉前站定,默不作声地整理药材。
负责监察的执事远远用法器一扫,验明无禁物,便急匆匆离去,似一刻也不愿多待。
当——!
一声钟鸣,清越悠长,响彻云霄。
高台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缓缓起身,声若洪钟:“时辰已到,赏丹会,开炉!”
话音方落,轰然一声,数百座丹炉之下烈焰升腾,灼人的热浪霎时席卷了整座丹坪。
各路丹师纷纷拿出看家本领施展法诀,一时间坪上灵光闪烁,药香弥漫。
唯独白晓琳静立炉前不急不躁,直待炉火由熊熊转为纯青,炉身通体赤透,她才朗声开口:
“长生阙弟子白晓琳。今日所炼乃四品灵丹——肉白骨丸!”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丹坪上下登时炸开了锅。
“什么?肉白骨丸?我没听错罢!”
“此丹丹方不是早已失传了么?她从何处得来?”
“便是丹方尚在,此丹也极难炼成,非丹道宗师不可为。她一个年轻弟子,好大的口气!”
“狂妄!简直狂妄之极!我倒要瞧瞧,她今日如何炸炉出丑!”
高台之上几位长老亦是面露讶色,相互交换了个眼色,目光不约而同地凝聚在白晓琳身上。
白晓琳对周遭惊议恍若不闻,只对陈默淡淡道:“动手。”
“是。”
陈默沉声应道,心神登时合一,眼中再无他物。
炼丹就此开始。
白晓琳素手轻扬,掌风过处真气如丝,分毫不差地注入丹炉。
她口中号令连珠价迸出。
“龙葵草,三钱,取根去叶。”
“地火蜥内丹,研粉。”
“三百年首乌,取心。”
她话音未落,陈默手中已将药材处置妥当,稳稳递送上前。
取药,炮制,递送,二人之间配合得天衣无缝,行云流水,竟无半分窒碍。
旁观众人,便是那些对白晓琳心怀怨毒的丹师也不由得暗自心惊。
这般默契,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日头渐升,场中渐有丹成之声。
有丹师满面红光地开炉,炉中霞光一闪,异香扑鼻,引来一片喝彩。
亦有人控火失据,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丹炉黑烟冒起,一炉心血尽化焦炭,只得捶胸顿足,懊恼退场。
一个时辰过去,场中丹师已走了一半。
众人目光,不知不觉都汇聚到那唯一一座仍在熊熊燃烧的丹炉之上。
肉白骨丸炼制之法本就繁复,耗时良久,此刻方才过半。
这一炉丹,成,则名动宗门,技惊四座。
败,则沦为笑柄,贻笑大方。
陈默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一双捧着药材的手却稳如磐石。
他心知肚明,最紧要的关头便在顷刻之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