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晚宴的喧嚣直至后半夜才渐渐平息。
酒精、疲惫与胜利的狂喜，让大多数玄甲营的士兵们沉沉睡去，营地里此起彼伏着震天的鼾声。
李寻欢却毫无睡意。
长生诀大成带来的充沛精力，让他只需短暂调息便能恢复如初。
他信步走出营帐，任由清冷的月光洒满肩头，西域的夜风带着沙砾的微尘，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
营地边缘，一处背风的沙丘后，隐约有细微的破空声传来。
他循声走去，脚步轻盈无声。
月光下，一道水蓝色的倩影正在舞剑。正是雪女。
她并未穿着白日的劲装，而是一袭更为飘逸的广袖流仙裙，裙摆在夜风中与月光共舞。
手中并非凡铁，而是一柄由寒冰真气凝聚而成的透明长剑，剑身流转着清辉，与天上明月交相辉映。
她的剑舞，与昨夜焰灵姬那炽热奔放的舞姿截然不同。
静时，如寒潭映月，清冷孤绝；动时，如飞雪回风，缥缈无定。
每一个转身，每一次挥袖，都带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剑光并不凌厉逼人，反而如月华流淌，绵绵密密，仿佛在编织一张无形的、冰凉的网。
剑气所过之处，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成细碎的冰晶，随着她的舞动盘旋飞舞，在月光下闪烁着钻石般的光芒。
李寻欢倚在一处岩石旁，静静地看着。
他没有打扰，只是欣赏着这绝美的一幕。
他能感觉到，雪女的剑意中，除了慈航剑典的浩然正气，更蕴含着她自身的清冷与纯粹，还有一种……不易察觉的孤寂。
不知过了多久，剑舞渐歇。
雪女挽了个剑花，那柄冰剑悄然散去，化作点点荧光融入夜色。
她微微喘息，额角见汗，在月光下如同沾了露水的雪莲。
她转过身，似乎早就知道李寻欢在那里，清冷的眸子望向他，并无意外。
“李公子。”
她微微颔首。
李寻欢鼓掌，笑着走上前：“雪女姑娘好剑法！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今日算是饱了眼福。”
雪女面色平静，并未因他的夸赞而有丝毫波动，只是淡淡道：“雕虫小技，不及李公子长生诀玄妙。”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李寻欢脸上，带着一丝审视，“公子昨夜看似轻松，实则内力消耗不小，又饮酒……虽是清水，终究扰了气息。此刻不在帐中调息，为何来此？”
李寻欢摸了摸鼻子，笑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看到仙子月下舞剑，忍不住过来沾点仙气。怎么，雪女姑娘这是在……关心我？”
雪女睫毛微颤，移开目光，望向天边那轮皎月，声音依旧清冷：“职责所在。你若状态不佳，于后续行动不利。”
“哦？只是职责所在？”
李寻欢故意凑近了些，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如同雪后初霁般的淡淡冷香。
雪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与他拉开距离，眉头微蹙：“李公子，请自重。”
看着她那副清冷自持、却又因他的靠近而微微戒备的样子，李寻欢玩心大起。
他叹了口气，故作忧伤道：“唉，我还以为经过昨夜并肩作战，我们至少算是朋友了。原来在雪女姑娘心中，李某依旧只是个需要被监控和保护的任务目标。”
雪女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并非如此。”
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嗯？不是什么？”
李寻欢得寸进尺，又靠近一步，几乎能看清她微微颤动的长睫。
雪女猛地抬头，清冷的眸子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眼睛，似乎有些气恼，又有些无奈：“你……你这人，怎地如此无赖！”
这话从一向清冷自持的雪女口中说出，竟带着几分娇嗔的意味。
李寻欢哈哈一笑，正想再逗她几句，一个慵懒又带着一丝酸意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哟~我说怎么到处找不见小郎君，原来是跑到这背人的地方，和咱们冰清玉洁的雪女仙子赏月谈心来啦？”
焰灵姬扭着水蛇腰，从另一侧袅袅婷婷地走来，身上依旧穿着那身惹火的红色裙裳，与雪女的清冷形成鲜明对比。
她美眸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最后落在李寻欢身上，红唇嘟起：“小郎君，你偏心！昨晚看了姐姐的舞，也没见你这么夸赞，还追到人家练功的地方来~”
雪女一见到焰灵姬，瞬间恢复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霜模样，冷冷道：“妖女，休得胡言。李公子只是恰巧路过。”
“恰巧？”
焰灵姬走到李寻欢身边，十分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整个人几乎贴在他身上，对着雪女挑衅地扬了扬下巴，“那也太巧了吧？这大半夜的，荒郊野外，孤男寡女……冰块脸，你该不会是对我们家小郎君动了凡心吧？”
“你！”
雪女脸上闪过一丝薄怒，周身寒气四溢，脚下的沙地甚至开始凝结白霜，“无耻之徒！休要以你之心，度我之腹！”
李寻欢被焰灵姬抱着胳膊，感受着那惊人的弹性和温热，又看着雪女那气得快要冒烟却又强自镇定的样子，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干咳一声，试图打圆场：“那个……灵姬，你别误会。我只是睡不着出来走走，正好看到雪女姑娘在练剑，如此美景，驻足欣赏一下，很合理吧？”
“合理，当然合理~”
焰灵姬拖长了语调，指尖在他胸口画着圈圈，“那现在欣赏完了吗？夜寒风大，跟姐姐回帐里暖和暖和呗？姐姐刚学了几个新花样，跳给你看呀~”
雪女闻言，脸色更冷，哼了一声，转身便要离开。
“雪女姑娘留步！”
李寻欢连忙叫住她，同时轻轻挣开焰灵姬的缠绕，“正事还没说呢。”
两女同时看向他。
李寻欢神色一正，对雪女道：“雪女姑娘，你的剑法轻灵翔动，于小范围辗转腾挪极具优势。我观昨夜你清除暗哨，效率极高。接下来，我可能需要组建一支更精锐的小队，执行一些特殊的破袭、斩首任务，想请你担任教习，传授一些身法和配合的技巧。”
雪女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说这个。
她看了看李寻欢认真的表情，又瞥了一眼旁边撇着嘴的焰灵姬，略微沉吟，便点了点头：“可。慈航静斋亦有合击阵法，可酌情传授。”
“太好了！”
李寻欢抚掌，然后又看向焰灵姬，笑道，“灵姬，你的火魅术和天魔音，用于扰敌、制造混乱，效果拔群。以后大军行动，少不得要请你这位‘火灵仙子’多多出力。”
焰灵姬这才转嗔为喜，得意地瞟了雪女一眼，娇声道：“这还差不多~小郎君有需要，姐姐我随时效劳哦~”
李寻欢心中暗笑，这安抚后宫，简直比带兵打仗还累。
他赶紧趁热打铁：“既然如此，那就说定了！天色不早，二位姑娘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的忙呢！”
他说完，生怕再被缠住，赶紧施展身法，溜之大吉。
原地，只剩下焰灵姬和雪女两人。
焰灵姬看着李寻欢消失的方向，哼了一声：“跑得倒快！”
雪女则淡淡地道：“妖女，你若无事，我也回去了。”
“喂，冰块脸！”
焰灵姬忽然叫住她，语气有些古怪，“你刚才……脸红了？”
雪女身体一僵，头也不回，冷冰冰地甩下一句：“胡言乱语！”
脚下一点，身影翩若惊鸿，迅速消失在月色中。
焰灵姬看着她也走了，独自站在月光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颊，又看了看李寻欢离开的方向，最终噗嗤一笑，摇了摇头。
“这个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