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若即的手指刚触到纸袋子，指尖就裹上一层温热的水汽，肉香混着面香从袋口漫出来，在冷硬的走廊空气里洇开一片软和的气息。他下意识往冯若离那边递了递，却见她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攥着衣角的手没松，只轻轻摇了摇头。
秦言真把袋子往冯若即手里又送了送，指尖蹭过对方微凉的指节，刚要开口说“那你多拿两个”，冯若离已经先一步抬了脚，指节叩在厚重的实木门上，力道不轻不重，恰好能让屋里人听见。
“进。”
弗兰克的声音隔着门板传出来，带着点金属般的冷硬。
冯若即最后进门，反手带上门时，门轴“吱呀”响了一声，像是被冻得发僵。秦言真刚要把包子往口袋里塞，毕竟在长官办公室吃这个总不太像样，目光却突然顿住，落在办公桌旁的真皮沙发上。
那里坐着个穿深灰色西装的男人，领带打得一丝不苟，袖口露出的腕表表盘泛着冷光，正是生研处的总理事处长段财。他头发梳得整齐，连一丝白霜都没乱，只是眉头皱着，像是刚被什么事搅了好心情。
“段财理事，您怎么在这！”秦言真的声音里藏不住惊讶，连带着攥着纸袋子的手都紧了紧，包子的热气透过薄纸，烫得他指尖发麻。他上次见段财还是在总部的表彰会上，对方向来只待在负十层的生研处总部，怎么会突然来弗兰克管辖的执行处。
弗兰克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指节敲了敲桌面，嘴角却勾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早知道秦言真会是这反应。他刚要开口，段财已经先皱着眉开口，语气里带着点故作严肃的嗔怪：“臭小子，还是没大没小！”
话音刚落，弗兰克突然抽了抽鼻子，目光扫过冯若即手里的纸袋子，眉梢挑了挑：“什么气味啊，这么香？”
冯若即心里一动，悄悄抬眼跟秦言真交换了个眼神，秦言真眼底藏着点笑意，轻轻点了点头。他立刻把身后的纸袋子拿到身前，露出袋口印着的“张记包子”四个字，声音放得温和：“刚在街角买的，想着一会忙起来没功夫吃饭，就多带了几个。”
段财也顺着看过去，原本皱着的眉头松了点，咳嗽了两声，目光却没离开那纸袋子。弗兰克见状，也收了笑意，指节在桌面上敲了敲，声音沉了下来：“先说正事，包子的事一会再说。”
秦言真这才想起奥托怎么没在屋里？他刚要开口问，段财已经抬起手，掌心对着他，打断了他的话：“奥托在李峥嵘那边，”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冯若即，语气里多了点郑重，“李峥嵘正帮他做步入以变人第二阶段的准备试验，至于冯小子，你一会也得跟我走。”
冯若即愣了一下，手里的纸袋子晃了晃，热气又冒出来些：“还有我的事？”他原本以为只是来听任务安排，怎么突然要跟段财走？
“不然我来里昂斯这个破地方还能有什么事？”段财说着，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冯若即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小。他的目光落在纸袋子上，顺手从里面拿了个还热乎的肉包，塞进西装口袋里，动作自然得像是早就商量好的。
弗兰克在后面白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点无奈：“你倒会顺东西。”
段财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拉着冯若即往门口走：“耽误不了他吃饭，走了。”
冯若离看着冯若即被拉走的背影，直到门“咔嗒”一声关上，才缓缓转头看向弗兰克。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比平时多了点紧绷：“长官，若离需要做些什么吗？”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又开始无意识地攥着衣角，只是这次，力道比刚才重了些。
弗兰克从抽屉里拿出两张照片，指尖捏着照片边缘，递到两人面前。照片的纸边还带着点凉意，秦言真伸手接过来，指尖触到照片时，心里突然一沉，照片上是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眉眼温和，嘴角带着点笑意，背景是金陵制药西区分企的大门。
“若离你现在不急于第二阶段，”弗兰克的声音沉了下来，目光扫过两人，“你和秦言真有新任务，今天晚上就得赶往中心城区与西区的边界。”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点凝重，“刚刚收到消息，我们安插在西区wEd组织里的卧底，被他们除掉了。”
秦言真的拿着照片的手指一僵，心里：想着那在那边的玖柒格伦……
“不过玖柒和格伦没暴露。”弗兰克补充道，声音里稍微松了点，“卧底是金陵制药西区分企的经理，叫李承途。”
冯若离的目光落在照片上，长睫颤了颤。她认识李承途，上次去西区执行任务时，李承途让她临时保管一份隐藏的资料。
弗兰克又从抽屉里拿出另一张照片，递了过去。这张照片上的男人，穿着黑色的皮衣，领口别着wEd的徽章，眉眼冷硬，眼神里带着点阴鸷，像是能把人看穿。“李承途的身份暴露后，金陵制药西区分企已经被wEd的人查封了，为首的人叫菲利克斯。”他的声音压得更低，“这个人是wEd所辖监查局的局长，手段狠，心思细，你们到了西区，一定要尤其警惕他。他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以后跟他打交道只会多不会少。”
秦言真把两张照片叠在一起，放进外套内侧的口袋里，指尖能摸到照片边缘的棱角。
“那玖柒和格伦现在怎么样了？”他忍不住问道，语气里带着点急切。
弗兰克靠在椅背上，手指交叉放在桌前，语气里多了点安抚：“他俩明面上是外派到西区的执行官，菲利克斯肯定对他们怀疑很大，但你要相信他们，就算菲利克斯再怀疑，wEd办事也要走程序，不能随便动他们。”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点凝重，“玖柒和格伦已经处理完李承途的后续了，剩下的……”
秦言真心里一沉，不用弗兰克说完，他也明白，玖柒和格伦现在的处境，其实是在钢丝上走，只要菲利克斯找到一点证据，他们就会有危险。
冯若离听到“玖柒”两个字时，攥着衣角的手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却比平时多了点愤怒，玖柒是她为数不多能称得上“朋友”的人，要是玖柒出了什么事，她……
秦言真看了她一眼，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示意她冷静。他转向弗兰克，语气郑重：“那我们今晚去，是要去救他们吗？”
弗兰克摇了摇头，从抽屉里又拿出一张地图，摊在桌面上。地图上用红笔圈出了一块区域，是西区、中心城区和北都交界的地方，旁边标注着“祁生酒馆”两个字。“还记得玖柒找到的那个数字女孩吗？”他指着那个红圈，“玖柒和格伦最先处理的就是她，把她安放在了三区交界的一间新开的酒馆里。”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点担忧：“但那里也不是百分百安全，菲利克斯现在在查李承途的关系网，早晚都会查到酒馆。你们的任务，是把那个女孩接到中心城区的千寻店里，那里超出了wEd的管辖范围，小玖把她安置在那里，也是有用意的。”
秦言真凑近地图，看着那个红圈。千寻店他知道，是冯若即和冯若离在中心城区那边的落脚地。就像北都的千寻店一样。
“而且千寻店靠近北都，”弗兰克继续说道，“北都的杜婉莹和诸子辰也能尽快过来支援，不会让你们单打独斗。”他抬腕看了看表，表盘上的指针指向三点三十五分，“执行处在四点之前会帮你们准备好装备和身份证明，傍晚六点你们大概就已经到达中心城区与西区的边界。”
他的目光扫过秦言真和冯若离，语气里带着点不容置疑的郑重：“这次任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那个数字女孩很重要，玖柒和格伦能不能安全回来，也靠你们了。”
秦言真和冯若离对视一眼，冯若离眼底的愤怒已经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秦言真的脸上也没了刚才的轻松，只剩下严肃。他们同时站直身体，声音响亮而清晰：“明白！”
弗兰克看着他们，点了点头，指了指门口：“现在还有点时间，你们可以先去吃点东西，补充点体力。四点的时候，去执行处拿装备，别迟到。”
秦言真想起冯若即手里的包子，又看了看冯若离，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要不要去吃点东西？刚才买的包子还热着，不吃就凉了。”
冯若离垂着眼，看了看他手里的纸袋子，又想起刚才冯若即被拉走时的背影，轻轻点了点头。她的声音依旧很轻，却比刚才软了点：“好。”
两人走出办公室时，走廊里的灯光依旧冷白，只是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包子的香气。秦言真把纸袋子递到她面前，笑着说：“拿一个吧，热乎的，吃了暖和。”
冯若离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从里面拿了个肉包。指尖触到温热的包子皮时，她的睫毛颤了颤。
秦言真看着她小口咬着包子，眼底藏着点笑意。他拿出手机，准备跟桑琳说自己今天晚上又不回来了……可手却停留在发送键上迟迟无法点下。最后还是冯若离，伸手点下的那个发送键。秦言真笑着把手机揣回口袋。
祁愿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里响起，带着点玩笑：“苦差事又来喽。”
秦言真轻轻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