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言真本该是想着先去李峥嵘那里试试那顶能唤醒祁愿记忆的金属头盔，试试看，祁愿还能想起来什么。可现在看来，只能等任务结束后再去那家藏在巷尾的占卜店碰碰运气了。
“那边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提前去吧。”秦言真收回思绪，话音刚落，就见冯若离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鼻腔里溢出一声极轻的“嗯”。那声音冷得像刚从城墙缝隙里刮来的风，可秦言真分明瞥见她垂眸时，长睫在眼下投出的阴影比刚才更重了些，她从来不会把情绪写在脸上，却总在担心玖柒时，露出这样紧绷的神态。
两人沿着冷硬的走廊往深处走去，鞋底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单调的“嗒嗒”声，与远处通风管道的嗡鸣混在一起。东宫总部藏在金陵制药地下三十米深处，负十层是执行处的核心辖区，因为东城与中心城区之间没有北都那种标志性的边界门，为了行动隐蔽，这里特意修建了条绵延几公里的地下隧道，一头连着地下三十米处的执行处，另一头直通东城郊的围墙隐秘出口，能省下半小时的绕行时间。
隧道口的感应灯在两人走近时骤然亮起，暖黄的光线下，十几个穿黑色作战服的人正围着两辆越野车忙碌，为首的男人背对着他们，宽肩窄腰的轮廓格外熟悉。秦言真刚要开口，脑海里就传来祁愿带着笑意的声音：“这不是那个老周嘛，在南廷的那个我记得他。”
周峰像是听见了动静，转过身来，脸上的胡茬刚刮过，露出青青色的印子，看见秦言真，原本紧绷的嘴角立刻松了松：“正让手下去找你，你倒自己来了。”他走上前拍了拍秦言真的胳膊，力道不轻，“也不知道总部这次还会不会派我去支援你。”
“下次回来，我肯定能看见你升职。”秦言真笑着回拍他的肩膀，周峰是执行处特别搜查一队的队长，资历老，手段硬，就是为人太实诚，总被琐事绊着升不上去。
“净跟我打趣。”周峰笑骂一声，忽然想起什么，从身后队员手里的背包里掏出个东西递过来，“奥托在你没来之前，特地跟我嘱咐了我，说要把这个东西给你。”
秦言真接过来的瞬间，指尖就触到了熟悉的纹路，那是一把银灰色的匕首，刀柄上刻着玫瑰花的纹路，当初弗兰克长官培养他们十个的时候，每人都配了一把特制匕首，刀刃用的是能穿透机械甲的合金，奥托这把，还是秦言真帮他挑的。
“他说自己要留在东城参与李主任的实验，这东西带在身上也是没什么用处。”周峰挠了挠头，补充道，“还说你耍刀的本事比他好。”
“刀再快，也快不过枪啊。”秦言真嘴上这么说，手指却下意识摩挲着刀柄，将匕首别进了腰侧。他抬头时，正好看见周峰的目光扫过冯若离，那眼神只停留了一秒就迅速收回，像是被什么烫到似的，冯若离站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双手垂在身侧，眼神冷得像结了冰，连周身的空气都仿佛被冻住了，任谁看了都得怵三分。
“不跟你寒暄了，时间紧。”周峰收起笑意，指了指旁边的越野车，“装备都给你备齐了，其实也没多少东西，上车吧，一路顺风。”
秦言真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多说，转身走向越野车。冯若离紧随其后，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拉开车门时，甚至没发出一点声响。车子发动的瞬间，周峰往后退了两步，看着车灯刺破隧道的黑暗，直到那抹光亮彻底消失，才抬手按下旁边的按钮，厚重的合金门缓缓落下，将隧道口封得严严实实，随后转身融进了走廊的阴影里。
隧道内的风带着铁锈味，从车窗缝隙钻进来。越野车的引擎声在空旷的隧道里回荡，车速越来越快，仪表盘上的指针直指一百二十码，两侧的灯光飞速向后倒退，连成两条模糊的光带。秦言真靠在座椅上，刚要闭上眼，脑海里就传来祁愿害怕的声音：“秦言真这速度也太快了，你可抓紧车子，别被甩出去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车子忽然猛地一震，随后光线骤然变亮，隧道出口到了。秦言真下意识睁开眼，顺着车窗往外看，只见车子正行驶在一片密林里，头顶是浓密的树枝，只漏下零星的暮色。这是祁愿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萨顿的辽阔，明明已经到了东城郊，可四周依旧一片漆黑，只有车头的灯光劈开夜色，照亮前方蜿蜒的路。
“这是什么鬼！”祁愿的声音突然拔高，秦言真顺着他说的方向转头，只见右侧几十米外，一道高耸的城墙顺着道路延伸，墙面是深灰色的混凝土，那城墙高几十米，像一条沉睡的巨蟒，将萨顿城与外界彻底隔开。
可这样壮观的景象也只持续了一瞬，车子很快转弯，远离了城墙，朝着中心城区的方向驶去。大约二十分钟后，车子冲出了密林，进入城区外环，祁愿刚平复情绪，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顿住了，远处的夜空中，一根巨大的黑色晶柱拔地而起，直插云霄，顶端尖锐得像一把要刺破天幕的刀，表面泛着冷冽的光泽，即使隔着几公里，也能感受到它的压迫感。
“之前在东城离老远看的时候，还不觉得有多壮观。”祁愿的声音里满是惊叹，像个第一次进城的孩子，“现在离近了才发现，这晶柱也……得有几百米高了吧……”
秦言真没回话，只是盯着那根晶柱，那是中心城区的标志，据说也是萨顿的核心能源储备，能给整个中心城区供电。暮色渐渐沉了下来，天边的最后一抹橘色被黑色吞噬。
“二位，到地方了。”司机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车子缓缓停下，停在一条荒凉的公路边，前方不远处，一道铁丝网将路面截断，网子上挂着“暂时封界，禁止通行”的牌子。“前面的路不能开车了，接下来就得靠二位自己了。”
秦言真点头，推开车门跳下去，冯若离也跟着下车，落地时轻得没有声音。司机朝他们挥了挥手，调转车头，很快消失在夜色里。秦言真抬腕看了看表，表盘上的指针正好指向五点五十五分，荧光的数字在夜色里泛着冷光。
“快六点了，时间掐得挺死。”祁愿的声音里带着点调侃。
“时间就是金钱。”秦言真说着，将放在副驾驶的装备包拎下来，打开拉链开始整理。他先拿出一副黑色的手套，套在机械臂上，那是特制的防刮手套，能遮住机械臂的金属光泽，避免被巡逻的人发现。随后又从包里掏出一把手枪，检查了一下弹夹，别在腰侧，又把奥托给的匕首和另一把备用匕首分别别在左右腿的刀鞘里。最后，他拿出一个黑色的面罩，遮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整理完自己的装备，秦言真转头看向冯若离，发现她只换了一身黑色的便服，上身是紧身的黑色卫衣，下身是一条及膝的短裙，脚上是一双黑色的马丁靴，除此之外，什么装备都没带。“你不带点其他东西？”秦言真忍不住问，“至少带把枪吧？”
冯若离闻言，抬起手，轻轻掀开短裙的侧边，露出大腿内侧的刀鞘，那是一把比秦言真的匕首更小巧的刀，刀柄是黑色的，与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秦言真的目光刚扫过去，就像被烫到似的迅速转头，耳朵微微发烫。
“噗嗤——”祁愿的笑声在脑海里炸开。”
秦言真没理会祁愿，只听见冯若离冷漠的声音传来：“带多了都是负重，没必要。”她说着，放下裙摆，将遮住半张脸的口罩往上拉了拉，遮住了鼻梁，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走吧。”
秦言真看着自己手里沉甸甸的装备包，心里默默想：看来是白带这么多东西了。他将装备包拎起来，走到路边的灌木丛旁，拨开茂密的枝叶，把包塞了进去，灌木丛很密，夜色里根本看不见，而且这里是两城区的交界处，平时没什么人来，等任务结束后回来取就行。
“你就这么放在路边？”祁愿的声音里带着点担心，“心可真大，不怕被人取走？”
“不会。”秦言真边走边说，脚步已经加快，“这里离边界线近，巡逻队只会在铁丝网附近转悠，不会往这边来。”话音刚落，他就看见前面的冯若离已经动了，她的身影在夜色里像一道鬼魅的影子，脚步轻快，每一步都踩在阴影里，速度快得惊人，转眼就拉开了几米的距离。
秦言真不再犹豫，迈开脚步追了上去。夜风迎面吹来，秦言真的目光紧紧盯着前面冯若离的背影，手里的拳头微微握紧，从这里到祁生酒馆，还有将近五公里的路程。
夜色越来越浓，黑色的晶柱在远处的夜空中依旧醒目，像一个巨大的坐标，指引着他们前进的方向。秦言真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机械臂的关节在运动时发出轻微的“咔嗒”声，与脚步声混在一起，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