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话 军需小卖部 re
李峰溜达到军方小卖部那条街。
这地儿藏在闹哄哄的商业街后头。
得钻两条小巷子才能到。
路边爬满了乱七八糟的下水管和生锈管子。
顺着路一直走。
能通到有〈食品工厂〉的设施。
地下储备设施的入口。
贼不起眼。
没啥特别的。
旁边杵着根大圆柱子。
反而更显眼。
那柱子有四十米高。
用旧文明期的特种钢打的。
深蓝色。
硬得离谱。
一点伤没有。
表面光秃秃没字儿。
没人告诉李峰这叫〈信号塔〉之前。
他一直以为是个老电线杆子。
听说废墟里不少这种信号塔。
旧文明期的人好像还拿它干别的。
但为啥到处建这玩意儿？
李峰搞不懂。
嫦娥开始跟他连上线、连数据库。
靠的就是这些塔。
不过说到底。
塔还能用就行。
李峰现在想开了。
不琢磨那些没用的。
他站在地下设施的铁门前。
门锈迹斑斑。
把Id卡往墙上的终端一贴。
门上方严丝合缝的墙“唰”地两边滑开。
露出个球形的摄像头。
这玩意儿是旧文明期设施的标配。
激光“滋啦”一扫。
锁着的门“咔哒”开了。
露出里面的楼梯。
李峰走进去。
身后的门悄没声儿关上了。
“确认持有〈F级〉入场许可证的普通市民入场。请进。”
不知打哪儿冒出个机械合成音。
明显不是人录的。
是管这破地方的人工智能在说话。
李峰顺着灯光走下楼梯。
来到个挺宽敞的地儿。
墙、天花板、地板全是一种白钢板。
唯一特别的是地上铺了地毯。
还有个小清扫机器人。
正吭哧吭哧擦地呢。
顺嘴提一句。
这小机器人不能带出去。
以前有人想偷。
结果一带它。
设施门就彻底锁死。
再也出不去。
大伙儿知道这会让设施关门、坑了别人后。
就没人敢碰了。
偶尔还是有刚拿到许可的菜鸟商人。
手欠想试试。
结果被关里头。
沿着通道走。
来到一堵大厚墙前。
这是通往地下核防护设施的隔离墙。
没权限没许可证。
这墙死也打不开。
以前嫦娥试过黑进去。
没戏。
从那以后。
他们就死心了。
穿过隔离墙对面的走廊。
一直走。
到了个大房间。
墙边整齐码着几个终端。
擦得锃亮。
跟镜子似的。
旧文明期的人看了。
说不定以为是银行取款机。
李峰走到一个像Atm的终端前。
屋里还有几个商人也在戳别的终端。
只有垃圾镇商人工会的人才能进这儿。
当然也有例外。
但就算是佣兵团的。
也不能随便进。
李峰有嫦娥能改Id卡信息。
不用特意加工会。
而且这儿没人瞎打听。
他进出挺自在。
把Id卡插进终端槽。
屏幕上蹦出个卡通版的〈袭击机器人〉。
原本挺优美的身段。
愣给整成了圆滚滚的三头身。
脑袋画得贼大。
那机器人用短胳膊短腿可爱地鞠了一躬。
说“欢迎光临”。
然后溜达到屏幕角落。
调出能买的东西列表。
选个类别。
就显示商品图片和清单。
李峰戳着触控屏。
调出吃的清单。
机器人图案立马变了。
这回是双手提着购物袋在跑。
袋口还支棱出一根大葱。
他选了些战斗口粮。
量少。
方便揣兜里走。
看到【继续购买吗】的提示。
李峰点了【购买】。
调出武器清单。
机器人图案又变了。
这回是单手拎着绿色弹药箱。
举着冲锋枪狂奔。
脑门上还画着汗珠子。
细节挺到位。
他买了一箱狙击枪子弹。
又买了点其他型号的子弹。
接着调出烟酒清单。
这回机器人靠着摆满酒瓶的桌子。
全脸面罩红通通的。
一副喝断片的德行。
烟酒这类玩意儿。
通常比其他东西贵。
据说以前不这样。
是买的人多了才涨的。
可能数据库系统里就这设定。
其他有旧小卖部的鸟笼也一样。
消耗大的东西就涨价。
但不会一直涨。
过阵子会降。
而且人——比如商人工会那帮人。
没法故意抬价。
李峰从酒单子里挑了〈威士忌〉。
他算不上懂酒。
但在能买得起的里头。
挑自己觉得顺口的。
瞥了眼叼雪茄的机器人图案。
买了条外国牌子的烟。
要送的那位好这口。
本地烟其实也挺受欢迎。
李峰偶尔喝点小酒。
但不抽烟。
试过一次。
被嫦娥拦住了。
她讨厌尼古丁伤身体。
李峰知道。
真正原因不是健康数据会变红。
这玩意儿能预设参数。
他就是搞不懂嫦娥为啥烦烟。
说到底。
烟跟电子世界里的嫦娥有啥关系？
也许是烦烟熏设备？
可烟根本碰不着她啊。
总之李峰不抽烟。
买的烟酒全是送人的。
他本来就爱送人东西。
尤其爱送漂亮姑娘。
但这次买的。
既不是送姑娘。
也不是自己用。
关掉购买界面。
卡通机器人恭恭敬敬鞠个躬。
然后消失在屏幕角落。
“谢谢惠顾，期待您再次光临。”终端传来个好听的女声。
接着。
终端旁边的墙动了。
原本严丝合缝的墙像推拉门一样滑开。
里面伸出条传送带。
买的东西从上面送了出来。
传送带口有层半透明膜。
跟垃圾镇入口那玩意儿一样。
挡人不挡货。
李峰把口粮和弹药箱塞进背包。
烟酒装进专用手提袋。
直接拎着。
系统瞅见传送带空了。
“唰”地把传送带收回去。
墙又合上了。
跟啥也没发生似的。
买完东西。
李峰离开小卖部。
往回走时。
问嫦娥林水她们咋样。
“没啥事。”
“那就好。”李峰心里说。
“我让乌鸦盯着呢，没人跟踪，周围也没瞅着危险分子。”
“知道了，继续麻烦你。”
出了设施。
李峰往那个兼职旅馆的酒馆溜达。
他穿过废品街。
路过拾荒者工会。
跟工会的保镖壮汉打了声招呼。
那哥们儿抬抬下巴算是回应。
他一直不爱搭理李峰。
走到商业街。
那邪教神棍还在人堆里嚎末日。
李峰从他旁边走过。
来到垃圾镇最牛的高级旅馆。
这旅馆是用旧文明期大楼改的。
在废品堆里显得格格不入。
进了旅馆。
穿过大厅。
直奔酒馆。
屋里摆着圆桌。
尽头是吧台。
桌边坐的人看着就不像善茬。
他们警惕地瞥了眼李峰。
又立马移开视线。
假装没这人。
李峰走到空荡荡的吧台前。
“坐吧。”趴在吧台上的男人抬起头说。
李峰在他旁边坐下。
这男人轮廓硬朗。
眼神像狼似的。
胡子拉碴。
穿了件皱巴巴的西装。
远看是个野性帅大叔。
近看有点邋遢。
吧台上扔着顶折叠帽。
还有个堆满烟屁股的烟灰缸。
“好久不见，伊森。”
“是啊，你看着还行，挺好。”
伊森伸手摸烟盒。
空了。
“给你的。”李峰把买的烟放吧台上。
伊森道谢拆开包装。
拿出烟盒敲了敲。
弹出一根。
用汽油打火机点上。
第一口烟吐出来。
第二口深深吸进肺里。
这功夫。
李峰从手提袋掏出威士忌放吧台上。
把空袋子仔细折好。
塞进背包。
要带回据点回收箱当资源。
“埃莉诺。”伊森冲不知啥时候站在吧台里的女人喊了一嗓子。
叫埃莉诺的美女。
穿了身灰紧身衣。
外面套着战斗服。
是林水那种特种部队用的高级货。
带动力辅助。
普通人根本买不起。
但人们盯着埃莉诺看。
可不是因为这身行头。
是被她的脸蛋勾的。
她简直是男人梦里完美女人的样儿。
身材火辣。
浅金色短发利索。
淡紫色眼睛透着股高贵劲儿。
“怎么了，李峰？”她红嘴唇一动。
“在看埃莉诺你啊。”李峰说得特认真。
“也就你会这么说。”埃莉诺露出个迷死人的笑。
“伊森不跟你说吗？”
“他啊——”
“埃莉诺，倒酒。”伊森打断她。
埃莉诺伸出细长不像握枪的手。
往杯子里倒威士忌。
“说起来，”伊森开口，“看样子你找着想要的东西了？”
“多亏镇上头号情报贩子指路，挺顺的。”李峰调侃道。
伊森“嗤”了一声。
“控制芯片完好吧？没人说那铁疙瘩还能是好的。”
“可不是嘛。”李峰把威士忌灌进喉咙。
酒香直冲鼻子。
“你捡了只大猫回来，打算咋整？”
“猫啊……”李峰盯着杯里的酒。
“打算养着。等她能跟人拟干架了，就当搭档。”
“李峰的搭档？稀罕事儿。”伊森说。
“人总会变的嘛，对吧？哪能不变呢。”
伊森一口闷了杯里的酒。
抄起威士忌瓶给自己满上。
琥珀色的液体流进杯子。
“可不是嘛，人总得变。”
“李峰，再来一杯？”埃莉诺问。
李峰用手盖住杯子。
“谢了，不了。”
“找克莱尔帮忙是对的。”伊森说得理所当然。
“她靠谱。”
“你啥都知道啊。”
“还行吧。对了，占着游乐场废墟那帮土匪，正红着眼找你和你那姑娘呢。”
“谁让我动静闹大了点。”
伊森用那双透亮的金眼珠子盯着李峰。
然后视线落到酒杯上。
“干啥都有后果，有时候教训挺惨。不过这回我也有疏忽。没人知道你们的事儿，敢瞎打听的，我会处理。”
“谢了。”
“没事儿，甭客气。”
伊森点了根烟。
沉默了一会儿。
开口：
“小心那帮神棍。不管他们憋啥坏水，肯定没好事。”
“会打垃圾镇？”
“应该不会，现在没那本事。但抓姑娘这种事儿，估计干得出来。”
“林水为啥被盯上？”
“这是那姑娘名儿啊。”伊森吐了口烟。
“最近镇上丢的姑娘越来越多，现在还是些风尘女子，迟早对普通人下手。”
“跟干架有关？”
“对。他们占了〈三十三区鸟笼〉那会儿，信徒死了一大票。估计想在组织散架前，赶紧凑人头。”
“谢你提醒。”
“还有，”伊森说，“小心杨，他嘴没把门的。林水的事儿暂时别让他知道，传得快。”
“知道了。”
伊森还想说啥。
又咽回去了。
皱着眉：
“真恶心……”
“你早上到现在光灌酒不吃东西，能不恶心吗。”埃莉诺说。
伊森没理。
接着说：
“李峰，我不懂你想干啥，完全不懂。但这破世界上很多事儿，只有你能干。”
“突然说这个干嘛？”李峰皱眉。
“听着，我栽过跟头，不想你走我老路。”
“你喝高了吧。先说清楚，我压根不知道你想干啥。”
“没跟你说过？”伊森灌了口威士忌。
“我想回国，回咱们的英国。”
“没听过，头回知道。”
伊森伸手去够威士忌瓶。
被埃莉诺一把抢走。
“有人在等我……”他嘟囔着。
李峰想开个玩笑。
又憋回去了。
问：
“抱歉，不知道。是伊森重要的人？”
“怎么可能。”他笑了笑。
“我在乎的，就身边埃莉诺和部队这帮兄弟。”
吧台后面桌子旁。
几个凶脸汉子默默举了举杯。
“那是谁在等你？”李峰问。
“谁知道呢……”
说完。
伊森“咣当”趴吧台上不动了。
“睡着了？”
“不知道。”李峰心里回嫦娥。
“我先走了。”
李峰跟埃莉诺打了招呼。
起身时。
伊森突然抬起头。
“李峰，我挺喜欢你。在这操蛋世界，你活得跟别地儿来的人一样干净。但你得小心，这世上的人可没你这么好。把你那机灵眼珠子瞪大点，盯紧周围。”
李峰跟趴着没再动的伊森和埃莉诺道了别。
离开了酒馆。
“喂，李峰，你觉得伊森说的是真的吗？”嫦娥问。
李峰躲开街上的人流。
说：
“你指他想回英国？”
“是啊，说得跟英国还存在似的。”
“伊森的秘密太多了。他的情报网，他私底下的佣兵团，我都整不明白。刚才那话，说不定是喝蒙了，瞎编的情报。”
“你真这么想？”
“不知道。”
“那大叔虽然神神秘秘，但对你挺实在的，一直这样。”
“可不是嘛。”
“真想帮帮他。”
“是啊。”
回到房间。
林水她们还没购物回来。
李峰问嫦娥她们动向。
知道安全。
就没去接。
收拾好行李。
他瘫在那张破沙发上。
“他真是从英国来的？”嫦娥突然问。
“怎么可能，你觉得现在还有能飞国外的铁鸟？”
“轰炸机不是还能看见吗。”
“没人能坐那玩意儿，现在还能动弹的更是没见过。”
“但……总觉得不对劲。”
“我知道。”
“英国要是有新政府，哪会一点痕迹都找不着。”
“说不定是我们权限不够，查不到旧文明期的情报呢？”
“不是，真没有，我查过。”
“哦，那算了。”
“你生气了？”
“没。”
“真的？”
“话说回来，”李峰说，“怎么扯到政府了。就像你说的，其他大陆哪有什么政府。这崩坏的世界里，就零散着些鸟笼，仅此而已。这事儿别琢磨了。”
“可没政府，怎么会往别的国家派特种部队？”
“特种部队……伊森他们说不定是。但也可能是我们不知道的鸟笼来的，林水的设施不就是例子吗？上海海底的避难所，谁都不知道。”
“难道中国有个全是英国人的设施，伊森他们打那儿来的？”
“这可能性还靠谱点。”
“也可能不是。”
“可不是嘛……下次见到他，问问看。”
“他会说吗？”
“估计不会。”李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