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过后,泰玄将阴司疑云娓娓道来。云崖真人听罢,沉默良久,指尖轻叩石桌,发出清脆的声。
道友所虑不无道理。真人终于开口,这些年来,阴司的确动荡不安。老道曾与几位地府阴神有过接触,他们大多神志混沌,只知按旧例行事。若有高阶阴神暗中布局,确有可能。
他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继续道:不过此事不宜声张。一来证据不足,二来恐惊动幕后之人。不如暗中关注,若真有人敢越界...真人眼中寒光一闪,剁了便是。
泰玄与裕民先生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当晚,云崖真人留二人在太清宫住下。接下来的五日,三人每日论道交流,太清宫几位长老和杰出弟子也参与其中。
泰玄虽修为不及云崖真人,但对大道的理解却让真人频频颔首。尤其是他融合儒释道三家所创的慈光净业通,连真人都赞叹不已。
道友这门神通,暗合天道慈悲。云崖真人仔细体悟后评价,若能推广,当是苍生之福。
论道之余,泰玄也将改良版的太极玄清道演示给太清宫弟子观看。这套气体双修的功法,对注重根基的道门修士尤为适用。云崖真人亲自试练后,大加赞赏,当即决定在宫内推广。
第五日清晨,泰玄和裕民先生向云崖真人辞行。临别前,真人赠予泰玄一卷《太清神霄雷法》,道友雷法造诣不凡,此卷或可锦上添花。
离开崂山,泰玄先送裕民先生回浮烟书院。分别时,裕民先生叮嘱道:道友回去后,不妨多留意那马骥的动向。若阴司真有布局,这孩子必是关键。
泰玄颔首:先生放心,贫道省得。
泰玄回到青灵观后,日子恢复了平静。每日晨钟暮鼓,早晚课从不间断。观中八位道童在他的悉心指点下,修为也日渐精进。烛明每日在观中巡视,偶尔下山捉些野味,倒也逍遥自在。
静室内,泰玄盘坐蒲团上,面前悬浮着《神霄破邪雷法》的玉简。这几个月来,他潜心参悟这门崂山秘传,已有所得。神霄雷法与寻常雷法不同,蕴含一丝天罚意境,能锁定敌踪,不死不休。
天罚之意...泰玄喃喃自语,指尖一缕金色雷光跳跃。那雷光纯净无瑕,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正是初步练成的神霄雷力。
他心念一动,雷光化作细丝,在空中交织成网。这是雷法中的之术,一旦敌人被雷网标记,即便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神雷追击。
试试威力。泰玄起身来到后山试法场。这是一片开阔的平地,四周布有禁制,防止法术外泄。
站定后,泰玄掐诀念咒:天地无极,神霄正法——雷来!
一声巨响,一道金色雷霆从天而降,劈在百步外的试剑石上。石块应声而裂,断面光滑如镜。更惊人的是,雷光劈落后并未消散,而是化作细密电网,将碎石牢牢锁住。
第二道!泰玄手诀一变。
又一道金雷劈下,这次威力更甚,将碎石劈成齑粉。那些粉末仍在电网中跳动,被第三道雷光彻底湮灭。
三道已是极限了。泰玄收功调息,额头微微见汗。以他目前的修为,神霄雷法最多连续施展三次。不过这三道雷光一道强过一道,且自带锁定之能,实战中足以扭转战局。
回到静室,泰玄开始将神霄雷法与之前改良的神剑御雷真诀融合。原本的神剑御雷已有两种变化:普通天雷主攻肉身,太乙诛邪青雷专克阴邪。如今加入神霄破邪神雷,形成了完整的雷法体系。
普通天雷用于常规战斗,太乙青雷对付鬼魅邪祟,神霄金雷则可作为杀手锏...泰玄一边推演,一边在玉简上记录心得。
融合过程并不轻松。三种雷法属性各异,普通天雷至刚至阳,太乙青雷中正平和,神霄金雷则蕴含天罚意境。要让它们在同一个法诀体系下和谐共存,需要对雷法本质有极深的理解。
好在泰玄参悟过五卷天书,道行比较精深,进展比预想的要快。七日后,他成功将三种雷法融会贯通,创出了全新的神剑御雷真诀。
道法初成,阴司之事却迟迟没有进展。这日泰玄清晨做完早课,对肩头的烛明道:整日枯坐也不是办法,不如出去走走。
烛明金瞳一亮,扑棱着翅膀:早该如此!主人想去哪儿?
随缘而行吧。泰玄取来太乙拂尘挂在腰间,又换了身寻常青色道袍,这次我们步行游历。
烛明闻言,身形缩至麻雀大小,落在泰玄肩头。泰玄掐诀施了个隐身术,将它的身形隐去,免得路上惊扰百姓。
下了沂山,主仆二人信步而行。春日的山野间草木葱茏,鸟语花香。泰玄也不急着赶路,时而驻足观山,时而临溪赏鱼,倒真有几分游方道人的闲适。
这一日行至历城县地界,远远望见一处占地数十亩的荒废宅院。院墙倾颓,杂草丛生,显然荒废已久。正要绕过时,烛明忽然传音:主人,这宅子有妖气残留!
泰玄天目微启,果然看到院中飘着几缕淡淡的妖气,清而不浊,应是修道的精怪所留。他来了兴致:天色已晚,不如在此借宿一夜,看看是何方精怪。
步入院中,但见荒草没膝,廊柱朽烂。正堂还算完好,泰玄拂袖扫去尘土,取出蒲团坐下调息。烛明则蹲在梁上,金瞳警惕地扫视四周。
日头西沉时,院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一个背着草席的年轻书生探头探脑地走进来,见到堂中打坐的泰玄,吓了一跳:这、这位道长...您怎么在此?
泰玄睁眼打量来人。书生二十出头,面容清秀,虽衣着简朴却气度不凡,腰间挂着个酒葫芦,想来是个洒脱之人。
贫道云游至此,借宿一宿。泰玄温声道,倒是公子,为何来这荒宅?
书生拱手行礼:晚生殷天官,本地人士。今日与几位友人饮酒,打赌说敢在这过夜,他们便请我一月酒钱。说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想到竟遇着道长了。
泰玄莞尔:既如此,公子不妨同住。贫道泰玄,青灵观修士。
殷天官大喜,连忙铺开草席。二人闲聊片刻,得知这宅院荒废已有三十年,传闻夜半常有鬼哭,无人敢近。
天色渐暗,烛明忽然传音:主人,有动静!
泰玄天目所见,整座宅院忽然泛起淡淡灵光。他不动声色,对殷天官道:公子且歇息,贫道打坐守夜即可。
殷天官赶了一天路,很快沉沉睡去。子夜时分,楼内蓦地灯火通明!原本破败的厅堂转眼焕然一新:雕梁画栋,锦幔高悬,数十名仆人手提莲花灯往来穿梭,正在布置喜堂。
好大的排场。泰玄暗自赞叹。这些精怪法力不弱,竟能幻化出如此真实的场景。
不多时,一位锦衣老翁带着个青年走来,见到泰玄二人,有些惊讶:哎呀,竟有贵客在此!老朽嫁女,二位可否赏脸喝杯喜酒?
泰玄装作刚醒的模样,拱手道:恭喜老丈。这位殷公子睡熟了,不如...
无妨无妨,同请同请!老翁热情相邀。殷天官被吵醒,见到眼前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喜堂上,新娘凤冠霞帔,容貌绝世;新郎俊秀文雅,举止有度。宾客推杯换盏,用的竟是巨型金爵,一只足有海碗大小。
请满饮此杯!新郎敬酒道。
殷天官为取信友人,趁人不备藏了一只金爵在袖中,随即佯装醉倒。泰玄看在眼里,笑而不语。
宴席将散,管事忽然惊呼:少了一只金爵!
老翁扫了眼的殷天官,摆摆手:许是收错了,莫要惊扰贵客。
次日天明,宅院又恢复破败模样。殷天官摸出袖中金爵,对泰玄道:道长你看!这足以证明我昨夜所见非虚!
泰玄笑问:公子打算如何处置这金爵?
自然要归还主人家。殷天官说着四处张望,却见满目荒芜,哪有半点喜堂痕迹?不由慌了神,这、这...
不必找了。泰玄指着金爵底部的字铭文,昨夜嫁女的乃是狐仙一族。这金爵是他们从千里外肥丘朱家来的传家宝,共八只,用作婚宴酒器,本要归还的。如今少了一只,朱家想必正在找寻窃贼。
殷天官闻言面如土色:我...我竟成了窃贼?这可如何是好!
泰玄宽慰道:无妨,让真还回去便是。说罢并指成剑,朗声念诀:九天玄刹,化为神雷,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一道银白天雷劈向五里外的小山,半空却被突然出现的光罩挡住。下一刻,昨夜那老翁现身高处,怒喝道:道友为何无故攻我洞府?
泰玄负手而立:阁下不问自取,不也一样?是不是该把东西还回去?
老翁冷笑:多管闲事!说罢取出一副拐杖,闪身攻来。那拐杖舞得密不透风,招招直取要害。
泰玄太乙拂尘轻挥,尘丝如银蛇出洞,将攻势一一化解。老翁久攻不下,突然张口喷出一团碧油油的狐火,迎风便涨,化作火网罩下。
坎水幽渊!泰玄袖中飞出一道深蓝神光,所过之处狐火尽灭。不待老翁反应,他双手齐出,乾天皓元神光与坤地玄黄神光交织成网,瞬间将老翁禁锢——正是八景神光组合技天地封禁。
老翁动弹不得,急忙告饶:仙长饶命!小老儿知错了!
泰玄收起神通:若非昨夜见尔等气息清正,又只是借用未占,劈向山头的就不是普通天雷了。说着示意殷天官递上金爵,物归原主吧。
老翁接过金爵,掐诀念咒。只见金爵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际,想必已回朱家。
多谢仙长手下留情。老翁躬身道,小老儿备了薄酒,可否请仙长赏光,容我赔罪?
泰玄点头应允。老翁大喜,袖袍一挥,荒宅再变华堂。这次却是真实的洞府景象:古松掩映下,几间精舍错落有致,小桥流水,别有洞天。
入席后,老翁亲自斟酒:仙长道法高深,小老儿佩服。这碧松露是百年松针所酿,请尝尝。
酒过三巡,老翁道出来历。原来他是修行六百年的狐仙,昨日嫁女,为撑场面才借来朱家金爵。
我们狐族最重颜面。老翁叹道,让小女风光出嫁,是老朽执念了。
泰玄颔首:情有可原,但借物不告终非正道。
仙长教训的是。老翁连连称是,又取出一匣灵药相赠,这老朽自家培育是,可助修行,聊表谢意。
宴毕,泰玄婉拒留宿,带着殷天官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