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深的瞳孔在她的诘问中骤然缩紧,像被无形的针狠狠刺穿。他喉咙滚动,那声压抑的、几乎不成调的低笑逸出唇角,带着血腥气的自嘲。“万劫不复?”他重复着,每个字都浸满了冰碴与苦涩,“沈清澜,你以为……我现在所处的,不是深渊吗?”
他非但没有因她的警告而后退,反而猛地向前一步,逼近。那只原本轻抚她脸颊的手骤然下滑,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死死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掌心猛地按向自己左侧胸口。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布料,手下传来的搏动如此剧烈、如此狂野,像一头濒死的困兽在撞击牢笼。
“感觉到了吗?”他声音嘶哑,眼底那片荒原燃起了幽暗的火,“这里……早就空了,烂了!从我知道我母亲不是病故,而是从沈家老宅最高的露台‘被’跳下去的那天起!从我知道那个号称爱她至死不渝的男人,我的父亲,在里面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起!”
他胸膛的震动传递到她的掌心,连带他的痛苦、他的仇恨、他积压了十几年的绝望,都如同实质的岩浆,灼烧着她的皮肤。沈清澜想抽回手,指尖却在他剧烈的喘息中微微发颤,失去了力气。
“你以为我接近你,仅仅是为了那份该死的诊断报告,为了帮你父亲剥夺你的继承权?”他眼底的血丝蔓延开来,像蛛网困住他最后的清明,“是,这是交易。但我选中你,沈清澜,不是因为你够傻,够好控制,而是因为——”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又强行压抑下去,变成一种破碎的气音:“因为我查过你母亲的事!我知道她死得不明不白!我知道沈兆安和沈玉梅在她死后是如何迫不及待地瓜分她留下的一切!我们……我们他妈的是同病相怜!是被同一个魔窟吞噬了至亲的……可怜虫!”
“同病相怜”四个字,像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沈清澜的心脏。她一直以来的孤独挣扎,那些无法对人言说的怀疑和痛楚,此刻被这个男人以如此鲜血淋漓的方式剖开、共鸣。她视他为猎手,为敌人,却从未想过,这个猎手早已被斩断了来路,在更黑暗的泥沼里腐烂了半截。
“看看这个!”他猛地松开她的手腕,转身近乎粗暴地从书桌最底层的暗格里抽出一张泛黄的旧照片,用力摔在桌面上。照片上,那个眉眼温柔、与顾云深有几分神似的女子,正依偎在一个男人的怀里浅笑。而那个男人……沈清澜呼吸一滞,是她的父亲沈兆安!年轻时,意气风发,眼中却已然带着她熟悉的、对猎物的占有欲。
“看清楚了吗?”顾云深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地狱吹来的冷风,“这就是你父亲口中,与他‘毫无瓜葛’的我母亲!这张照片,是我在她留下的唯一一本旧书夹层里找到的!‘愿你能宽恕世界不完美’?”他抓起照片背后贴着的那张薄薄纸条,指尖几乎要将它捻碎,“这算什么?临终前的忏悔吗?还是对这个世界……不,是对沈家,对我们那两个禽兽不如的父亲的控诉?!”
沈清澜踉跄着后退半步,脊背撞上冰冷的书架。母亲日记里那些语焉不详的痛苦碎片——“他看她的眼神,让我害怕”、“玉梅又在翻我的东西”、“若有来生,绝不踏足沈家半步”——此刻与眼前这张照片、这句遗言疯狂地交织、碰撞,拼凑出一个让她胆寒的、关于父辈肮脏秘密的模糊轮廓。
信任?不。这早已超越了信任的范畴。这是一种更深沉的、基于共通的痛苦和仇恨的……确认。
顾云深看着她瞬间失血的脸色,看着她眼中坚固的戒备一寸寸裂开,露出底下同样鲜血淋漓的内里。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靠在书桌边,喘息着。
“我需要你,沈清澜。”他抬起头,眼中那片狂怒的火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赤裸的、不再加以任何掩饰的脆弱,“不是我‘想’,而是我‘需要’。我需要一个不会在我背后捅刀子的人,需要一个同样想撕开这层华丽表皮,看看底下到底烂成什么样的人……陪我一起,把这该死的一切,烧个干净。”
他朝她伸出手,指尖依然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仿佛在等待一个最终的审判。“赌上你的清醒和执念?好。那我就赌上我这条……早就无所谓了的残命。”
书房里,空气凝滞如胶。只有彼此沉重而紊乱的呼吸声,交织着照片上那个女人温柔却刺目的笑容,以及那句轻飘飘的、却重若千钧的遗言,在无声地燃烧。
沈清澜的目光从他颤抖的指尖,移到他染着痛楚与祈求的双眼,再落到那张泛黄的照片上。理智仍在尖叫,警告她与虎谋皮的危险。可心底那片被同样阴影笼罩的荒原,却在这场血腥的坦白中,听到了另一颗心脏在深渊里同步跳动的回响。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自己同样冰凉的手。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的那一刹那——
“咚!咚!咚!”
书房门被不疾不徐地敲响。
管家恭敬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大小姐,顾医生。老爷吩咐,陆允辰陆先生已经到了,正在楼下客厅等候,希望大小姐能尽快下去一见。”
为逃脱联姻而找的协议男友,竟是父亲重金聘请来“矫正”我的心理医生;幡然觉醒后,我以精湛演技反将一局,步步为营地周旋于虚伪家族与高深男主之间,势要撕裂这场精心编织的骗局,却坠入他深不可测的温柔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