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下的手机屏幕无声亮起,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加密信息弹了出来。
【星辰:东西拿到了。小心,内容比我们想的更惊人。】
沈清澜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撞碎胸骨。希望,如同黑暗中骤然划亮的火柴,微弱却灼烫。她死死攥紧掌心,冰凉的指尖掐入皮肉,用疼痛维持着脸上那副刚从顾云深的逼迫中脱身、尚带一丝惊魂未定的完美面具。
“清澜?”温和的嗓音在身侧响起。
陆允辰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边,递来一杯温水,镜片后的眼眸关切地流淌着柔情。“脸色怎么这么白?不舒服吗?”他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拂过她的手背,带来一阵与顾云深截然不同的、温文尔雅的暖意。
可这暖意,再也钻不进她被顾云深那句“和看一件即将估价入册的古董没什么分别”冻结的心壳。她看着陆允辰,他完美的侧脸在璀璨灯光下如同精心打磨的艺术品,每一分弧度都恰到好处。他看她时,那温柔深处,是否真的藏着一把待价而沽的标尺?
“没事,只是有点累。”她接过水杯,指尖避开了他的碰触,声音轻软,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
陆允辰微微俯身,压低了声音,气息带着清浅的香水味拂过她的耳廓:“下周我在城郊别墅有一场私人音乐会,只招待几位挚友。那里很安静,很适合你休息。希望你能来,就当……陪我?”他的邀请无懈可击,关切与孤傲的分享欲交织,是任何女性都无法拒绝的体贴。
沈清澜端起香槟杯,借着抿酒的动作掩饰眼底翻涌的冰冷。她需要这场音乐会,需要靠近他,去验证那个令人胆寒的猜测。“好。”她扬起脸,笑容温婉依赖,“我很期待。”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极具存在感的视线如同冰冷的蛛网,粘附在她的后颈。
她猛地转头。
宴会厅侧门通往露台的阴影处,顾云深斜倚着门框,不知已站在那里看了多久。他褪去了正式的宴会西装,只着一件熨帖的黑色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两颗纽扣,露出小半截锁骨的凌厉线条。昏暗的光线将他分割,一半脸孔隐在暗处,一半被流动的灯光掠过,眼神深邃,里面翻滚着她看不懂,却本能战栗的情绪。
他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目光却如同锁定猎物的猛兽,精准地捕捉着她,带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
沈清澜的心跳瞬间失控。
他朝她,极缓、极慢地勾了一下唇角。那不是笑,是胜券在握的嘲弄,是看穿她所有强装镇定后的残忍玩味。
他转身,身影没入露台更深的黑暗中,像一个无声的召唤,或者说,一个不容拒绝的命令。
沈清澜的呼吸窒住。她知道自己不该去,那无疑是自投罗网。可沈星辰的警告、陆允辰的审视、以及顾云深身上那种致命的、混合着恐惧与某种黑暗吸引力的漩涡,共同推着她。
“允辰,我有点闷,想去露台透透气。”她轻声对陆允辰说,笑容完美无瑕。
陆允辰温柔颔首:“别着凉。”
她转身,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迈向断头台。香槟杯被她悄然放在侍者的托盘上,指尖冰凉。
露台与宴会厅隔着一扇厚重的玻璃门,将里面的繁华与喧嚣隔绝成模糊的背景音。晚风带着凉意吹拂,却吹不散她心头的燥热和紧绷。
顾云深就站在栏杆边,背对着她,身形挺拔落拓。听到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只是将指尖的烟捻灭在旁边的灭烟器里,发出轻微的一声“呲”。
“这么快就安抚好你的‘未婚夫’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夜风的微凉,传入她耳中却像带着刺。
沈清澜停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强迫自己镇定:“顾医生,我以为我们的谈话已经结束了。”
顾云深终于转过身,黑眸在夜色中亮得惊人,一步步朝她逼近。“结束?”他低笑,那笑声里裹着冰渣,“沈清澜,你的演技,在我眼里拙劣得可怜。”
她被他逼得后退,脊背猛地抵上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他猛地伸手,撑在她耳侧的墙壁上,将她彻底困在他的身影与墙壁之间,灼热的气息混着淡淡的烟草味与冷冽的松木香,铺天盖地地将她笼罩。“戴着那张完美的假面,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很好玩?”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刮过她的脸,“还是说,陆允辰那杯温水,那张音乐会请柬,对你而言,比我这个‘危险分子’更有吸引力?”
“你胡说八道什么!”沈清澜心头火起,屈辱和一种被看穿的慌乱交织。
“我胡说?”顾云深俯身,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致命的蛊惑,“他给你的是包裹着利益的蜜糖,是让你心甘情愿被标价收藏的慢性毒药。而我……”他的指腹,带着夜风的微凉,骤然扣住她的下颚,力道不容抗拒,迫使她抬起脸,直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我给你的是镜子,照出你鲜血淋漓的真相,照出你身边群狼环伺的处境!”
他的另一只手,滚烫的掌心,重重按上她左侧胸口,隔着一层单薄的礼服布料,精准地压住她那颗疯狂擂动的心脏。
“感受到吗?”他的眼神近乎残忍,掌心下的脉搏跳动被他牢牢掌控,“你的恐惧,你的愤怒,你那些不该有的、对我这个‘敌人’的悸动……它们都在这里,真实地让我感受!”
沈清澜浑身剧颤,被他按住的地方像是被烙铁烫伤,羞耻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战栗感从接触点炸开,瞬间流窜至四肢百骸。她想挣脱,身体却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软得不像话。
“放开我……”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放开你,让你继续回到那个伪君子身边,扮演他完美的未婚妻?”顾云深嗤笑,指腹在她下颌线摩挲,带着一种狎昵的惩罚意味,“沈清澜,你只配扮演吗?还是只敢在我面前,才露出这副又怕又忍不住想靠近的野猫样子?”
他的话像最锋利的针,精准刺穿她所有伪装。是,她怕他,怕他看透一切的犀利,怕他毫不留情的逼迫,怕他身上那种毁灭一切秩序的疯狂。可在这极致的恐惧深处,确实滋生着一丝诡异的、不该有的、被他强大气场和直击真相的残酷所吸引的悸动。
这认知让她无比恐慌。
“我没有……”她试图否认,声音却弱得毫无说服力。
“你有。”他斩钉截铁,黑眸紧锁着她,像是在欣赏她此刻的狼狈与挣扎,“下周的深度治疗,我会让你亲口承认。”
脚步声和谈笑风生由远及近,似乎有人正要来露台。
顾云深眼神微变,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强烈侵略感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他松开了钳制她下颚和按在她心口的手,后退一步,瞬间恢复了那个冰冷、疏离、无可挑剔的顾医生模样,仿佛刚才那个将她逼至绝境的男人只是她的另一场幻觉。
“好好想想吧,我的病人。”他后退一步,拉开恰到好处的医患距离,语气疏离得像从未靠近过,“下周的‘深度治疗’,我希望你能带着……更清醒的认知来。”
说完,他毫不留恋地转身,走向走廊另一端的出口,身影很快被昏暗的光影吞没。
沈清澜靠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下巴和锁骨处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触感和温度,炙热又羞辱。而他最后那句话,更像是一道催命符,悬在了她的头顶。
深度治疗……他究竟想在那种封闭的、完全由他主导的环境里对她做什么?
还有陆允辰……那句“和看一件即将估价入册的古董没什么分别”,如同魔咒,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
她抬手,用力按住还在狂跳不止的胸口,那里被他按压过的地方,皮肤似乎还在发烫。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沈星辰恢复的监控片段,是她目前唯一的筹码。她必须尽快拿到手,必须在那场所谓的“深度治疗”之前,找到反击的机会,哪怕只能撕开一道微小的裂缝。
她用力深呼吸,整理好被顾云深弄得微乱的情绪和鬓角发丝,重新走向那片灯火辉煌的宴会厅。每一步,都感觉踩在燃烧的刀尖上,痛楚清晰地提醒着她所处的绝境。
音乐依旧悠扬,灯光依旧璀璨。她看到陆允辰正与人谈笑风生,侧脸完美得如同雕塑。他似乎察觉到她的回归,遥遥举杯,向她投来一个无可挑剔的、温柔的笑意。
那笑容,曾经让她觉得是黑暗里唯一的光。此刻,却在顾云深那句诛心之言的映照下,变得无比虚假,让她通体生寒。
她端起侍者托盘里新的一杯香槟,指尖冰凉,对着陆允辰的方向,微微颔首,扬起一个同样无懈可击的、属于“沈清澜”的微笑。
酒杯相碰的清脆声响,淹没在繁华的乐章里。
而她清楚地知道,在这场致命的三人舞中,音乐,才刚刚响起。
她的指尖在微不可查地颤抖,香槟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滑落,像一道冰冷的泪痕。第一步,必须踏出去,向着那片未知的、可能吞噬一切的深渊,为自己,搏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