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博已经完全被那旋转的光影迷住了,他微微侧着头,似乎在仔细聆听那失真的八音盒旋律,。
脸上是纯粹的兴奋和一种邀请同伴分享宝藏的雀跃:
“它每转一圈是120秒!误差不超过正负3秒!而且彩灯闪烁的频率是……”
他突然伸出手,动作自然得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轻轻抓住了宛瑜的手腕,力道不大,“我们去坐那个吧!”
手腕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带着展博指尖一点因兴奋而起的微汗。
宛瑜有些意外,低头看了看那只握住自己的手,又抬眼看向展博那双在彩灯映照下亮得惊人的眼睛。
她没有挣开,反而任由那温热的手指滑落,转而轻轻握住了自己几根手指。
“好啊。”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自己也未曾预料的笑意,她没有犹豫,顺从地被他拉着,朝着那片梦幻的光晕小跑过去。
买票,排队。
当宛瑜提着裙子,小心地跨上那只洁白的、鬃毛被漆成金色的独角兽时,展博已经稳稳地坐在了旁边一匹看起来最为神骏、马鞍装饰着繁复花纹的棕色大马上。
他坐得笔直,双手紧紧抓着面前的金属杆,神情专注。
“叮铃铃——”清脆的启动铃声响起,伴随着内部机械轻微的嗡鸣和那循环往复的八音盒主旋律。
脚下的平台开始平稳地旋转、上升、下降。晚风拂过面颊,带着夏夜特有的温热和远处商场飘来的、淡淡的爆米花甜香。
展博微微仰着头,目光紧紧追随着顶棚边缘那一串不断闪烁、明灭的彩色小灯,。
他的侧脸在变幻流动的光影中显得格外认真,下颌线因专注而微微绷紧。
宛瑜扶着独角兽脖子上的金色扶手,起初只是觉得有点好玩,有点新奇,目光漫无目的地在旋转的景物上扫过;
闪烁的广告牌,广场上模糊的人影,商场巨大的玻璃幕墙……最后,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定格在了身边这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男孩身上。
她看着他嘴唇无声地开合,看着他因为数清了一串特定闪烁模式的彩灯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极其微小、却无比真实的满足笑容;
看着他因为某处灯光闪烁节奏突然乱了一下,眉头立刻困惑地蹙起,晚风吹乱了他额前几缕不听话的头发,他也只是下意识地甩甩头。
没有故作姿态的体贴,没有精心设计的浪漫。只有一种笨拙的、沉浸在自己逻辑世界里的纯粹快乐,以及毫无保留地邀请她进入这个世界的真诚。
这种笨拙和纯粹,在关谷大师兄那令人窒息的演讲之后,在都市夜晚这浮华的背景板前,竟显得如此……珍贵而熨帖。
难以抑制的笑意从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涌了上来。起初是无声的,肩膀微微耸动,随即变成了一声清晰的、带着点气音的轻笑。
这笑声在旋转木马单调的叮咚声和孩子们的嬉闹声中并不突兀,却清晰地钻进了展博的耳朵里。
他转过头困惑:“宛瑜?你笑什么?”
宛瑜看着他这副全然不知自己有多“特别”的样子,笑意非但没有收敛,反而一下子爆发开来。
她咯咯地笑着,笑声清脆,身体随着木马的起伏轻轻摇晃,一只手不得不扶住了额头:“没……没什么!就是……”
她努力想找点合适的词,“就是觉得……你数灯的样子,特别认真!特别……”她顿了顿,终于找到了一个此刻无比贴切的词,
“可爱!”
“可……可爱?”展博愣住了,这个词显然大大超出了他对自己此刻行为的预期评估。脸上瞬间飞起两团可疑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
他试图板起脸,想维持一点尊严,可嘴角却不听话地想要往上翘。这矛盾的表情让他看起来更加局促,也更加……有趣。
宛瑜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笑声更大了。她索性不再看他,转过头,任由晚风吹拂着脸颊,感受着木马起落带来的轻微失重感。
笑意从唇边溢出,直达眼底,那是一种全然放松的、发自内心的愉悦。旋转木马的光影在她带笑的眸子里流转,像落入了揉碎的星河。
这一刻,只有两个人在简单旋转中分享的、纯粹的、带着点傻气的快乐。
距离那片流光溢彩的旋转木马乐园几十米开外,商场二楼露天观景长廊上,李子明斜倚着冰冷的玻璃护栏。
他手里端着一杯刚从楼下咖啡店买的冰美式,目光却牢牢锁在下方广场边缘那两个小小的、坐在旋转木马上起伏的身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