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辩。”师父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周围的山林开始扭曲，凌云宗的牌楼在浓雾中摇摇欲坠，“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灵力驳杂，心有挂碍，早已没了修道者的纯粹。再这样下去，终将堕入魔道，万劫不复。”
浓雾中传来同门师姐妹的窃窃私语，那些曾经羡慕她天赋的声音，此刻都变成了鄙夷的嘲讽：“果然是没有天赋的野丫头，心性就是不稳。”“师父白疼她了，居然跑去跟那些歪门邪道混在一起……”
厉娜的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来。是啊，她曾无数次在深夜惊醒，自问是否真的偏离了正道。在这个魔法与修真交织的世界，她确实动摇过，迷茫过，甚至在与其他魔法学徒们并肩作战时，体会过所谓“红尘”的温暖，这难道真的是错吗？
泪水越流越凶，她几乎要跪倒在地，可就在膝盖即将触到地面的瞬间，腰间的青冥斩幽剑突然微微震颤，一股熟悉的灵力顺着掌心涌入心底。那是她将修真灵力与魔法元素融合后，独属于自己的力量。
这股力量让她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她猛地抬头，望着那道越来越模糊的“师父”虚影，哽咽着却异常坚定地开口：“师父，您教我修行，是为了让我明辨是非、守住本心，而不是困于门户之见、画地为牢。”
“斩魔剑断了，但我手中有新的剑；我身处异世，但从未忘记何为善恶。这里的朋友曾与我共生死，这里的法则虽与凌云宗不同，却也有值得守护的东西。”
她擦干眼泪，挺直脊背，眼中的迷茫褪去，只剩下澄澈的坚定：“我或许走了一条您不曾想过的路，但我问心无愧。这不是沉溺，是历练。”
话音落下的瞬间，“师父”的虚影猛地一震，眼中的失望化作一丝欣慰，随即连同扭曲的山林、崩塌的牌楼一起，在白光中渐渐消散。
厉娜站在一片纯白的空间里，只觉心头一轻，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掌心的灵魂水晶石传来“咔嚓”一声轻响，随即碎裂成无数光点，融入她的体内。
幻境散去，她重新回到喧闹的礼堂，额头带着薄汗，眼眶依旧泛红，可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裁判老师看着她掌心消失的水晶石，朗声宣布：“厉娜学徒，灵魂试炼，通过！”
厉娜站在原地，手指还残留着灵魂水晶石碎裂时的微凉触感，可心中没有半分通过试炼的喜悦，反倒是一股难以言喻的落寞感如潮水般涌来，将她包裹得密密实实。
她抬眼望去，礼堂里的其他学徒们仍沉浸在各自的幻境中。有人紧蹙眉头，嘴唇翕动着像是在争辩什么；有人面色苍白，双手死死攥着水晶石，指节泛白；还有人眼角带泪，神情痛苦得仿佛正经历撕心裂肺的抉择。每个人都在与自己最隐秘的恐惧、最深处的执念搏斗，那是旁人无法窥见的挣扎。
明明自己是第一个通过试炼的，可厉娜丝毫生不出“先人一步”的快感。刚才在幻境中与“师父”对峙的画面还在脑海中回荡，那些委屈、迷茫与最终的坚定，像一场沉重的梦，让她此刻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她忽然明白，灵魂的试炼从不是一场竞赛。每个人的心魔都独一无二，有人困于过去的遗憾，有人惧于未来的未知，有人迷于当下的欲望……这些挣扎无关强弱，只关乎是否能与自己和解。看着那些仍在幻境中煎熬的身影，她感受到的不是优越感，而是一种同路人的共情。他们都在为了变得更强大、更清醒而努力，这份努力本身就值得尊重。
金发少女诺娃仍闭着眼，眉头拧成一团，水晶石上的光芒忽明忽暗，显然正处于拉锯战中。棕发少年布莱恩则面色平静，可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的紧张。就连凯尔，此刻也已进入幻境，平日里温和的脸上多了几分凝重。
厉娜轻轻叹了口气，走到角落的长椅坐下。她没有去关注谁会是下一个通过的人，只是望着窗外的天空，思绪飘得很远。战胜心魔或许能证明灵魂的坚韧，可那份与自我对抗的疲惫，那种撕开伤口直面隐痛的勇气，才是这场试炼真正留下的印记。
直到又一声“咔嚓”响起，第二名学徒的水晶石碎裂，礼堂里响起稀疏的掌声，厉娜才回过神。她望着那位学徒如释重负的表情，轻轻点了点头。原来，每个人走出幻境的瞬间，眼中都藏着同一种光芒：那是与自己和解后的清明，是穿过迷雾后的坚定。
这份落寞，或许正是因为她懂了：真正的成长从不是孤军奋战的胜利，而是看见彼此的挣扎后，更懂得前行的意义。
不过这种落寞并未持续太久，厉娜很快便察觉到了经历心魔试炼后的变化。起初突破幻境时，她只顾着平复心绪，并未细究身体的异样，此刻静下心来内视，才惊觉眉心处的精神海竟发生了显着的变化。原本如同平静湖面般的精神海，此刻不仅范围扩大了近半，连里面流淌的精神力都变得更加凝实，像是从清澈的溪水凝结成了温润的玉液，运转起来也愈发流畅。
她试着调动一丝精神力，只觉脑海中一片清明，先前对战风痕魔狼时的疲惫感一扫而空，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周围数米内学徒们身上魔力流转的细微波动。
“原来如此……”厉娜心中微动。灵魂试炼看似只关乎心魔，实则是对精神力的一次淬炼与升华。战胜心魔的过程，便是在撕扯与重塑中拓宽精神海的边界，让原本松散的精神力变得凝练，而这恰恰是魔法师进阶的关键所在。精神力越是强大凝实，对魔力的掌控便越精准，施展魔咒时的威力与速度也会随之提升。
她想起夜星奶奶说过的话：“魔法的根基在魔力，而魔力的源头，在于心。”此刻才算真正明白，所谓“心”，便是这容纳一切的精神海，唯有它足够宽广、足够坚韧，才能承载更磅礴的力量，才能在变幻莫测的战局中，守住那份临危不乱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