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的棋盘布满硝烟 ,众人刚刚在绿洲边缘安顿下来,还没来得及喘匀气,京城的暗流已然汹涌而至。
“所以,”
林三掰着手指头,一脸苦相地总结着刚从陆无言那里得到的消息,
“现在京城里至少有三拨人惦记着我?
天工部那帮老学究觉得我私吞了祖师爷的宝贝,御史台觉得我是个惹是生非的麻烦精,还有一伙藏头露尾的家伙,对我这身‘荒神血脉’和能跟神器唠嗑的本事感兴趣?”
他哀叹一声,
“我这算不算是人在沙漠坐,锅从天上来?”
云瞎子在一旁慢悠悠地擦拭着他的竹杖,闻言嘿嘿一笑:
“林老弟,你这可不是普通的锅,这是三口镶金边、还冒着热气的大黑锅啊!
天工部盯着‘传承’,御史台盯着‘过错’,那暗处的势力盯着‘血脉’,你这是把明枪暗箭都吸引全乎了。”
陆无言坐在一块风化的岩石上,姿态依旧挺拔,眼神却比西域的夜空还要深邃。
“天工部元老会根基深厚,把持机关术正统话语权已久,你西域之行动用的手段,在他们看来近乎‘邪道’,自然容你不得。
御史台那群人,风闻奏事是本职,弹劾边将、质疑功过更是常态,不足为奇。”
她顿了顿,语气微沉,“唯独这第三股势力,行事诡秘,目的明确,需格外警惕。
他们似乎对神器之事知之甚深,所图非小。”
林三挠了挠头,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回京城岂不是自投罗网?
等着被那三帮人撕碎了分着吃?”
“京城,暂时不必回去。”
陆无言语气肯定,“南方‘木偶疫’才是当务之急。
陛下已有明断,命我等全力处置此事。京城那边的风雨,‘第九局’自会应对。”
又听到“第九局”这个名字,林三心里的好奇虫都快爬到嗓子眼了。
“大人,您这‘第九局’到底是个什么衙门?
听起来比天工部和御史台加起来还厉害?连陛下都直接下令?”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
“是不是那种……专门处理见不得光……啊不是,是处理特殊大事的秘密机构?”
陆无言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林三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第九局’直属陛下,职责所在,不便与你细说。你只需知道,在‘第九局’权限之内,可调动部分非常规资源,应对非常之事。”
她手腕一翻,那枚古朴的九宫星纹令牌再次出现,
“见此令,如陛下亲临,三品以下官员,可先羁押后奏;遇紧急情况,拥有临机决断之权。”
林三看着那枚看似普通,却蕴含着生杀予夺大权的令牌,暗暗咋舌。
好家伙,这权限都快赶上钦差大臣了,而且听起来更加隐秘,权力范围也更模糊,显然是为了处理那些不能摆上台面的事情而设。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借着篝火光芒,眉头紧锁研究他那几页宝贝笔记的周衍,忽然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呼,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陆大人!林主事!你们快来看!”
周衍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手指颤抖地指着笔记上一处极其复杂、由无数细小线条和奇异符号构成的图案,
“这……这是祖师手札中关于‘镇龙铡’与龙脉关联,以及……以及其他神器可能存在的‘气机牵引’之秘!
之前一直被污迹覆盖,老夫方才……方才灵光一现,用了一点清水化开污渍,才显露出真容!”
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你们看这脉络!‘镇龙铡’位居中原,镇压龙脉,其气堂皇,如日中天,乃九器之‘锚’!
然,阳极阴生,其力过刚,易折易泄!
手札残篇暗示,若龙脉有变,或国运动荡,‘镇龙铡’气息外泄,极有可能引动其他属性相异或位置关键的神器产生异动!
比如……属木、主生机亦主操控的‘织雾梭’!
还有……藏于北海之极,涉及时光流水,最为神秘的‘逆流鼎’!”
云瞎子猛地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眸子”仿佛穿透了笔记,望向了冥冥中的因果之线:
“周监副,你此言……莫非是指,京城暗处那股势力,其目标可能不仅仅是林老弟,更可能是想通过搅动风云,影响国运,进而间接撼动‘镇龙铡’,引发连锁反应,图谋其他神器?!”
陆无言眼神骤然锐利如刀,她接过周衍的笔记,仔细审视着那复杂的图案,虽然沉默不语,但周身的气息却变得愈发冰冷。
显然,这个推论触及了某个关键。
周衍连连点头,又指向图案边缘几处更模糊的标记:
“还有这里,似乎提到了‘焚天炉’与‘意’相关,‘无界镜’掌光幻,‘归墟印’主寂灭……可惜,太过残缺,难以解读其深意。
但可以肯定,九大神器之间,绝非孤立存在!”
众人的心情都因这新的发现而变得沉重起来。
如果京城那暗处的势力真是在下一盘如此大棋,那他们的野心和危害,将远超想象。
就在这凝重的气氛中,林三却忽然感觉丹田之内,那团自西域之后就一直缓慢旋转、与“荒神血脉”隐隐交融的“野性火花”,猛地加速运转起来!
一股温热的气流自丹田升起,迅速流遍四肢百骸,所过之处,经脉仿佛被拓宽了几分,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甚至能“听”到篝火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能“感觉”到脚下沙粒之间微弱的能量流动。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意念微动,不远处地上一块小石子竟轻轻颤了一下。
“咦?”林三自己都愣住了。
云瞎子猛地“看”向他,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意动形随,神与物游……林老弟,你……你突破到七品偃师了?!”
林三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和那种与外界物质产生微妙联系的新奇感觉,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
“这就……七品了?感觉……好像修东西的时候,能更明白它们‘想’什么了?”
他之前卡在八品瓶颈已久,没想到在这内外交困、压力巨大的关头,反而水到渠成地突破了。
陆无言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赞许:
“七品偃师,已初窥‘以意御物’之门径,对能量流动、物质结构感知远超以往。
看来西域生死之间的磨砺,与你那特殊的血脉结合,反倒成了你突破的契机。
此去苗疆,应对那诡谲的‘织雾梭’,你这新提升的境界,或能派上大用场。”
林三握了握拳,感受着那股新生的力量,心里总算有了点底,但嘴上还是习惯性地叫苦:
“七品偃师……听着是挺唬人,可要是那‘织雾梭’不按常理出牌,我这刚升级的‘意’,怕是不够它那些看不见的‘线’扯的吧?到时候别怪物没御成,反被当成了风筝放……”
陆无言没有理会他的吐槽,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
“京城之事,已有计较。南方疫情,刻不容缓。休整完毕,即刻出发。”
林三也跟着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但一想到前路未知的凶险,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对陆无言道:
“大人,您看我这又是突破,又是要对付木偶疫,还得防着京城里的明枪暗箭……这工作量,这危险系数,回头这津贴和功劳,您可得在陛下面前帮我好好说道说道,怎么也得……得个双倍……不,三倍吧?”
陆无言已经转身走向拴马的地方,闻言脚步未停,清冷的声音随风传来:
“功劳簿上,自有你一笔。前提是,你能活着从苗疆回来,亲自向陛下请功。”
林三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怀里安静的无声鼓碎片,又感受了一下体内七品偃师的力量,无奈地摇了摇头。
得,这假是彻底休不成了,还得继续在这盘越来越大的棋局里,当那颗身不由己,却又似乎越来越关键的棋子。
只是不知道,执棋的,究竟是谁?而他自己,最终又会被摆在棋盘的哪个位置?
(第三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