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拾薪把剑插进土里,剑身没入三寸,青光一闪,地面扬起一圈尘土,像打了个闷雷。
他没说话,只是抬头看了场上十二个人一眼。每个人都受了伤——有的绷带渗血,有的拄着兵器喘气,但没人后退。太阳刚升起,影子拉得很长,照在地上,像十二根钉子牢牢扎住地面。
“再来。”他说。
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心里一震。
傅龙腾第一个冲上去。他赤着上身,身上全是疤,肌肉鼓起,拳头一挥,空气都被撕开,发出爆响。王铭紧跟在后,手掌冒寒气,脚下结出冰纹,冰锥从地里冒出,挡住退路。白冰冰跳起来投出短戟,动作干脆,破空声尖锐。
蒋欣刚抬起手要放火球,手臂突然一抖,火焰刚成形就灭了,火星掉在草上,烧出几个黑点。
“停!”宋拾薪喝道。他身子一横,一记“右拦扫”打出,剑气划地三尺,碎石飞溅,尘土翻滚。
训练停下。
场上只剩大家粗重的呼吸声。
蒋欣咬着牙,头上出汗,脸色发白。右手发抖,指尖发麻,灵脉像是被火烧过,每次运功都疼得厉害。她还想再试,手刚抬起来,就被宋拾薪按住。
“你已经连着用了三轮法术,灵力耗尽,经络也轻度烧伤。”他语气平静,“现在再强行施法,会伤自己,还会打乱队伍节奏,让大家陷入危险。”
“可我还能打!”蒋欣声音发颤,眼睛红了,“我不是逃兵!我不想看着别人拼命!”
宋拾薪看着她:“我知道你能。不然不会让你主攻三轮。正因为我信你,才不能让你硬撑。这一战要赢,靠的是配合,不是蛮干。”
他顿了顿,语气缓了些:“真正的强者,不是一直往前冲,而是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
蒋欣嘴唇动了动,最后低下头,拳头紧紧攥着。
宋拾薪走到石台边,用粉笔在地上画了三个区,指着说:“前锋三人进攻,中场三人控制局面,后卫三人补火力、防偷袭。每三十秒轮换一次,跟着节律符走,呼吸一致,行动统一。这不是单打独斗,是十二个人当一个人用。”
林若溪立刻明白,站到中间,双手结印,灵力散开,连通其他十一人。她闭着眼,眉头微皱,灵识探进队友体内,感受每个人的灵力变化。
“傅龙腾心火太旺,需要降温。”她轻声说。
“李明光左臂经络堵了,用锁链时别太用力。”
“白冰冰……掌心伤口感染了,握戟会影响发力。”
白冰冰低头看手,血顺着戟柄流下,在地上积了一小片。她没说话,默默用布重新包扎,又涂了止血药膏。
宋拾薪点头,扔出节律符。黄纸烧起来,化作一条金线悬在空中,来回摆动,像心跳一样稳定,带着大家调整呼吸和步伐。
“开始。”
这一次,节奏变了。
没人喊叫,没人指挥,所有人盯着那条金线,呼吸同步。傅龙腾冲出去,一掌拍地,风卷起石头灰尘,但他马上收招后撤,脚步轻快;王铭接上,放出冰锥封路,白冰冰横戟清场,动作衔接得很顺。
李明光甩出锁链绞杀,刘文涛张开符阵,钱学义撒出细针如雨,一层接一层,攻击密不透风。
蒋欣站在后面,不再硬拼大火球,改用小火苗点燃提前埋好的引符,精准炸断假想敌的进攻路线。她眼神越来越清,指尖跳跃的不再是狂暴火焰,而是灵活的小火星,像是在打节拍。
宋拾薪站在侧边,莫邪剑没出鞘,只用太极步来回走动,随时准备补位。他身影几乎融进晨光里,不动则已,一动就像闪电。
一轮结束,十二人收势站好,呼吸急但没乱。
“稳了。”赵东良擦汗,咧嘴一笑,“这次不像以前撞成一团,真有点像一支队伍了。”
张敏靠着棍子喘气,点头说:“原来以为打得快就是强,现在才知道,慢下来反而更快。”
宋拾薪正要说话,眼角忽然看到场口站着一个人。
灰袍束腰,背着铁尺,脸冷,走路没声。
是莫离。
裁判组派来的观察员,昨晚通知今天来评估资格。没人想到他来这么早,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
他慢慢走过来,鞋踩在碎石上一点声音都没有。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宋拾薪脸上。
“你们的轮换还没通过审核。”他声音沙哑,“如果不合格,组委会可以换队。”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傅龙腾皱眉,拳头刚要握紧,被宋拾薪一手按住肩膀。
“那就让我们打一场给你看。”宋拾薪上前一步,直视莫离,“不用评审台,不讲规则,只问一句——我们这十二个人,能不能上场?”
莫离沉默几秒,终于点头:“行。但我只看一次。”
“够了。”宋拾薪转身,拔剑出鞘,剑尖朝天,“列阵!”
节律符再次燃起,金光闪动。
这一回,他们真的像一个人。
前中后三段推进,攻守转换顺畅。林若溪在中间调度,灵力为线,连着十一个人,信息传得飞快。她闭着眼,却能清楚知道每个人的位置、状态,甚至情绪。
“傅龙腾,三秒后换位!”
“王铭,右边有空档!”
“蒋欣,三点方向引爆!”
命令准确,执行到位。
蒋欣放弃强攻,专心引爆炸药,抓住时机出手。她不再想着一击制胜,学会在暗处点火,等关键时刻爆发。
傅龙腾压住脾气,严格轮换,打完就退,不贪功。他曾觉得战斗就是冲到底,现在明白了,真正的勇气,是在最想打的时候选择后退。
莫离站在边上,一直没说话,眼神却一点点变深。那张冷脸,难得露出一丝波动。
直到最后一击——
宋拾薪使出“青龙出水”,剑光冲天而起,像彩虹划破天空,直刺目标核心。同时,其他十一人齐发:符咒炸开、锁链绞杀、冰锥穿心、细针如雨、火网封锁……声势惊人,整个训练场都在震动。
结束时,全场安静。
风停了,尘落了,连金光也慢慢熄灭。
莫离抬头看了看天,又看向整齐站好的十二人。他们站着,虽然累极,但眼里闪着光,像十二颗不肯熄的星星。
“明天辰时,校门口集合。”他终于开口,“专车出发,去京城集训。迟到的人,算弃权。”
说完转身,身影消失在晨雾中。
没人欢呼。
但他们都知道——资格,拿到了。
晚上,他们睡在楼顶。
月光照在瓦片上,映出一行行年轻的身影。风吹铜铃,叮当作响,像是为即将到来的比赛奏乐。
王铭坐在屋檐边,手里捏着一张旧符纸,反复摸着。这是父亲临死前留下的唯一东西,一张残缺的防御符,字迹模糊,咒文不全。
“怕吗?”宋拾薪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王铭苦笑:“不怕是假的。上次废墟战斗,我以为我要死了。那时候就想——别死得太难看。现在要去更大的战场,对手更强……我怕拖累大家。”
宋拾薪没说话,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袋,倒出几粒淡青色药丸。
“宁神丹,我自己炼的。”他递过去,“明天上车前吃一颗,能稳住心神,防止灵力反冲。”
王铭接过,愣住:“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昨晚。”宋拾薪看着月亮,“我知道你们都会紧张。我也一样。”
远处,白冰冰抱着短戟,手指发白,掌心裂口还在渗血,但她一声不吭。她眼里的不安,藏不住。
苏蕊翻开本子,记录脉象:傅龙腾心跳太快,蒋欣呼吸急促,林若溪手指微抖。
她合上本子,低声问:“我们……真的准备好了吗?”
林若溪抬头,笑了笑:“也许永远不会有‘完全准备好’的那天。但我们已经在路上了。”
宋拾薪没看她们,望着夜空。月亮冷冷地照着,星星不说话。
过了很久,他站起来,抽出莫邪剑。剑映月光,泛着青光。
“我们不是为了拿奖回来,也不是为了掌声才拿剑。”他轻声说,“这一路走来,只想证明一件事——只要还站着,就不算输。”
剑尖指向远方。
“明天进赛场,也一样。”
大家沉默。
忽然,傅龙腾吼了一声:“是!”
接着是王铭,是白冰冰,是林若溪、蒋欣、李明光……
十二个人一起喊,声音像钟声震瓦,惊起飞鸟,扑棱棱冲进夜空。
第二天早上,校门口。
车队排好,六辆黑车,由灵兽拉着,车身漆黑,只有车头刻着大赛标志——一只展翅的银鹭,代表速度、纪律和荣耀。
阳光洒在一张张年轻而坚定的脸上。
有人整理护甲,有人默念咒语,有人检查武器。没人多说话,但眼神一对上,就什么都懂了。
宋拾薪走进第一辆车,闭眼休息,右手搭在剑柄上,指尖轻轻摸着那根褪色的青色剑穗——三年前,他在断崖下捡到莫邪剑时,亲手系上的。
那时,他还被人叫做“废物弟子”。
现在,他要带着这支队伍,踏上全国最强之战的舞台。
车轮转动,碾过石板,发出低沉的声音。
京城的轮廓渐渐出现,高大的城墙在朝阳中发亮,像一头沉睡的巨兽,等着新的挑战者敲响它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