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臣会议的表决，不是公平一人一票。大贵族的支持，分量远非小贵族可比，更没有明确的要求票数要超过多少。
胜负的关键，在于取得最大共识。
若是哪一方没有压倒性的优势，就得看谁的“不反对票”更多——一旦有人强烈反对，比如部分贵族公开宣称不承认该继承人，内战的风险就会增大，这是所有贵族都不愿瞧见的局面。
可偏偏，现在双方都撂了狠话，绝不承认对方支持的继承人。
到了这一步，往往只能无奈休会。众人转到台底下各显神通，一番利益交换后，再重新聚到桌前。
倘若几番会议仍谈不拢，便只能另寻出路：或是引入外部势力，或是双方共治，或是分割领地，或是扩大选举范围，或是另寻继承人，最后，就只能兵戎相见。
杨光很确定：依照眼下的情形，这两派定会借着北军攻城的由头互相算计，甚至可能见死不救、主动出卖对方，只为削弱对手、壮大自己，直到能在会议中稳占上风，这是贵族们的惯用伎俩。
杨光绝不会任由这般情形发生，保罗也不可能答应。
这位骑士长早已认同了杨光的想法：既然双方非要争出个高低，不如让他们在更有意义的地方较量一番。
“既然投票选不出结果，不如就以这次战争为考题，谁在这场战争里的贡献更大，谁就是大公的继承人。”
雷蒙德当即应道：“我同意！咱们就比谁斩的敌首更多！”
他的支持者多是军事贵族，战场本就是他的主场，自然不会拒绝这样的提议。
查理紧跟着出声反对：“领地可不止有战争，治理才是根本。打仗厉害，却不一定是好大公。”
“咻——噔！”
一声锐响，查理猛地一哆嗦。
只见面前的桌案上赫然插着一把小飞刀，刀刃入木三分，还在微微颤动。
查理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其余贵族也僵着身子朝杨光望去——那飞刀快得离谱，竟没一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保罗眼皮也跳了跳。他自始至终盯着杨光，却依旧没看清杨光是从哪里拿的飞刀。
寻常远程武器，像弓箭、弩箭，总有个上弦搭箭、瞄准目标的准备，让人能够提前反应。
可他很确信，刚才杨光的手里空空如也，可他抬手便有飞刀射出，根本不给人反应的余地。
保罗此刻心里犯嘀咕：就算是我直面他，也未必躲得掉，更何况救其他人了，今天说什么也要定下来，否则杨光就要杀人了。
杨光的声音冷冽而坚定：“这不是商议，是通知。我既然拿了你们的东西，就要守住这铁壁城。绝不许有人扰乱前线战局。”
“你们如果觉得单以人头记功不公，可以换个法子：有力的出力，有钱的出钱。比如捐两枚金币，就算斩了一个正兵；捐十枚金币，就算斩了一位骑士。
这些钱，全用作本次战争，凡是上城墙的，不论民夫还是骑士，每日最少给半枚银币，剩下的当作杀敌的奖赏和战后的抚恤。”
“具体数额你们可以慢慢议，但爵位归属，必须凭这场战争的贡献定夺。与其耍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不如公平竞争，这合乎铁壁城所有人的利益。”
查理的目光瞟向骑士长保罗，见他毫无反应，便知两人已是打定主意。自己再硬顶下去，就是一比三了，只得转了口风：“杨光先生说的在理，确实不能单以人头记功，我同意将斩敌与筹钱一并算作贡献。”
“依我看，不如划定城墙守区，最后验城下尸首。斩杀一个正兵算一金币，斩杀一位骑士算五金币。”
雷蒙德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身后却有聪明人低声提醒：“查理手里最不缺的就是钱，可手下兵丁少，这是想把尸首的价压下去，好让咱们的贡献显得低啊！”
雷蒙德听完，顿时怒了：“查理！我们在前线拿命拼杀，岂是你那几个臭钱能比的？我看就按二十年的俸禄算，你捐出二十年的俸禄，才算斩敌一级！”
查理立刻反驳：“不行！二十年俸禄？你知道那是多大一笔数吗？最多两年！”
“两年？这点钱连战死将士的抚恤都不够！”
议事厅里，双方又争执起来。
杨光却不再插手，他们自己商议出的价格才最妥当，为了争爵位，两边都会拼尽全力，对守城最有力。
如果他强行定价，很难保证公平，会挫了某一方的积极性，一旦有人觉得棋盘内赢不了，又该想些盘外招了。
反正杨光不急，他要学习一下蓝星选教皇的办法，谈不拢，大家就耗着。
杨光朝旁边的大公卫队招呼道：“你给我讲一下骑士的功夫。”
“再通知下去：大厅里不准上任何瓜果酒水，谁要是打瞌睡，立刻叫醒；就算是如厕，也要派人跟着。今日谈不拢，谁都别想离开。”
两边从深夜僵持到黎明，又从黎明耗到了正午，天色逐渐黄昏。
这期间，唯有骑士长保罗能派人来回传递消息，其他人谁也别想出议事厅的门。
当然，为了稳住城里的人心，不让大家胡乱猜测，贵族们的家人和亲信倒是可以到门口探探情况，确认厅内没出什么乱子。
比克伯爵是查理这边的人，先前一直梗着脖子跟对面争辩。
可他毕竟上了年纪，三十多个小时没合眼，这会儿困意像潮水似的涌上来，实在熬不住了，便想找个角落蜷一会儿，攒点精神再接着战斗。
即便大厅里吵吵嚷嚷，他也能歪在椅子上昏昏沉沉睡过去，可刚一闭眼，就会被侍卫叫醒：“醒醒！快醒醒！比克伯爵，杨光大人有令，事情没谈拢，谁也不准休息！”
比克伯爵本想发作，一听“杨光”两个字，又忍住了。
他转头朝门口望去——杨光边听旁边一个骑士讲话，边盯着他们，手里还把玩着那把小飞刀，银亮的刀身在光线下晃得人眼晕。
他瞬间打了个寒颤，困意消了大半，赶紧起身重新加入争论。
可他眼皮实在太沉，嘴里嘟囔着争辩的话，眼睛却不由自主地闭了起来。
大公卫队只好又来叫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