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日子表面清澈和缓,水下却暗藏湍急。
祁玄戈和林逐欢在临安掀起的变革风暴,终究是触动了某些人敏感的神经。
这日午后,林逐欢轻车简从,只带了秦武和两名便装护卫,前往城西新规划的流民安置点巡视。
这里已初具规模,开垦出的荒地绿意盎然,新建的排屋整齐有序,引水的沟渠也已挖通。
流民们在官府组织下,正热火朝天地平整道路,搭建工坊。
看到林逐欢到来,许多流民放下手中的活计,纷纷围拢过来,脸上洋溢着感激的笑容,七嘴八舌地行礼问安。
“林大人!”
“青天大人您来了!”
“托大人的福,我们总算有活路了!”
林逐欢含笑一一回应,询问他们的生活状况,有无困难。
气氛融洽而热烈。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狗官!还我爹命来——!” 一声凄厉怨毒的嘶吼猛地从人群中炸响!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青年男子,双目赤红,状若疯癫,猛地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他手中赫然握着一把磨得锃亮的柴刀,不管不顾地朝着林逐欢当头劈下!
速度极快,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
事发突然,距离又近!周围的流民都惊呆了,根本来不及反应!
“大人小心!” 秦武瞳孔骤缩,厉喝一声,反应快如闪电,猛地将林逐欢往自己身后一拽!
同时腰刀瞬间出鞘,迎着那劈下的柴刀格挡而去!
“铛——!”
金铁交鸣!火星四溅!
秦武的腰刀精准地架住了柴刀,巨大的力道震得他手臂发麻!
那刺客显然有些蛮力,一击不中,更加疯狂,手腕一翻,柴刀横扫,竟是不顾自身空门大开,也要砍中林逐欢!
“找死!” 秦武眼中杀机迸现,正要下死手。
“留活口!” 林逐欢被拽得一个踉跄站稳,厉声喝道。
他眼中没有慌乱,只有冰冷的锐利。
这刺客出现的时机和方式,太蹊跷!
秦武闻言,刀势一变,由格挡转为斜削,精准地削向刺客持刀的手腕!意图将其缴械。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异变再生!
人群中又猛地窜出三条人影!
同样穿着流民的破旧衣服,但动作迅捷,眼神狠戾,绝非普通百姓!
他们手中握着短刃或匕首,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扑向被秦武护在身后的林逐欢!
目标明确,配合默契,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前面那个持柴刀的疯子,不过是吸引注意力的幌子!
“保护大人!” 另外两名护卫这才反应过来,拔刀迎向其中两人,但第三名刺客的匕首,已经带着森寒的杀意,直刺林逐欢的后心!
角度刁钻,快如闪电!
秦武被那持柴刀的疯子不要命地缠住,一时竟无法回援!眼看那匕首就要刺入——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玄色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林逐欢身侧!
速度快到超越了人眼的极限!
是祁玄戈!
他今日原本在军营大考,心中却莫名一阵心悸,想起林逐欢今日要去流民营,便提前策马赶来,恰好撞见这惊险一幕!
他甚至来不及拔剑!
在那匕首即将触及林逐欢衣袍的瞬间,祁玄戈猛地侧身,用自己的左臂狠狠撞向刺客持刀的手腕!
同时右手闪电般探出,五指如钩,精准无比地扣住了刺客的咽喉!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刺客持刀的手腕被硬生生撞断,匕首脱手飞出!
而他整个人被祁玄戈提起,咽喉被铁钳般的手指扼住,双眼暴突,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这一切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
祁玄戈看都没看手中瞬间失去反抗能力的刺客,冰冷的目光扫向另外三个方向!
那持柴刀的疯子被秦武趁机一脚踹翻在地,刀架在了脖子上。
另外两名刺客见同伴瞬间被制,祁玄戈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但旋即被疯狂取代,竟不顾同伴,嘶吼着再次扑上!
“冥顽不灵!” 祁玄戈冷哼一声,将手中软倒的刺客随手丢开,身形一晃,已如猛虎般扑入战团!
他动作快如鬼魅,势大力沉,军中搏杀术被他用到极致!
只听得几声沉闷的骨裂声和惨哼,另外两名刺客被击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口吐鲜血,抽搐着再也爬不起来。
整个流民营地一片死寂。
方才还热闹祥和的场面,瞬间被血腥和肃杀取代。流民们吓得瑟瑟发抖,噤若寒蝉。
祁玄戈看都没看地上的刺客,第一时间转身,大手猛地抓住林逐欢的肩膀,将他从头到脚迅速扫视一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后怕:“伤着没有?!”
林逐欢被他抓得有些疼,但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焦急和戾气,心头却是一暖。
他摇摇头,安抚地拍了拍祁玄戈紧握着自己肩膀的手背:“我没事,秦武反应快。”
随即,他的目光变得冰冷,看向地上被制服的四个刺客,“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过安生日子。”
祁玄戈眼中的戾气更盛,他松开林逐欢,走到那个最先动手、此刻被秦武死死踩住的持柴刀青年面前。
青年虽然被制服,但双目依旧赤红,怨毒地盯着林逐欢,嘶声咒骂:“狗官!你害死我爹!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爹是谁?” 祁玄戈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我爹是薛记盐行的管事薛贵!” 青年疯狂地喊道,“都是你们!查什么盐案!害得薛家被抄!我爹被你们这些狗官活活逼死了!我要你们偿命!”
薛家?!
祁玄戈和林逐欢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薛家,二皇子母族,江南盐引案的主犯!
虽然薛蟠等主犯已被押解进京,但薛家盘踞江南百年,树大根深,余孽和死忠绝不在少数!
“薛贵?” 林逐欢上前一步,看着那青年,眼神锐利如刀。
“据本官所知,薛贵乃是薛家心腹,参与贪墨,罪证确凿,在押解进京途中,因畏罪惊惧,突发急病身亡!何来本官逼死一说?倒是你……”
他盯着青年疯狂的眼睛,“受人蛊惑,行刺朝廷命官,才是真正的死罪!”
青年被林逐欢的气势所慑,又听他说出父亲“畏罪身亡”的官方说法,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和动摇,但很快又被更深的怨恨淹没:“你胡说!是你们害的!都是你们!”
“带下去!严加审讯!” 祁玄戈不再废话,冷声下令。
他目光扫过另外三名被重创的刺客,最后落在那名被他扼断喉咙、此刻已无声息的刺客身上。
此人武功路数明显高于其他三人,出手狠辣,显然是真正的杀手。
秦武立刻指挥亲兵,将活着的三名刺客拖走。
一场突如其来的刺杀,虽被雷霆化解,但却浇灭了这些时日积累的宁静暖意。
祁玄戈环顾四周惊魂未定的流民,沉声道:“今日之事,与尔等无关!新政照旧,安心劳作!若再有宵小作乱,本官定严惩不贷!”
他的声音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流民们渐渐从惊恐中恢复,纷纷跪下磕头。
回官邸的马车上,气氛凝重。
“是薛家余孽。” 祁玄戈握着林逐欢微凉的手,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他们不敢动军营,便挑你巡视流民营时下手!利用流民身份掩护,心思歹毒!”
“薛家倒了,但仇恨的种子还在。” 林逐欢靠在车壁上,眼神幽深,“而且,你不觉得那个真正的杀手……出现的太精准了吗?我们今日来此,是临时决定的行程。”
祁玄戈眼神一凛:“你是说……我们身边,或者府衙里……有眼线?”
“恐怕不止眼线那么简单。” 林逐欢冷笑一声,“能调动这样的死士,精准掌握我的行踪,背后之人,能量不小。
看来,这临安城里,还有大鱼没被我们揪出来。之前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假象。”
祁玄戈将他揽入怀中,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所有危险都隔绝在外。
他低头,看着林逐欢沉静的侧脸,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不管是谁,敢动你,我必让他后悔生在这世上!”
马车驶入官邸,夕阳的余晖将府邸的影子拉得很长。
看似平静的江南水乡,暗涌已化作惊涛。这场风波,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