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的路途,比预想中更加艰难百倍。
越往北,天地间的温度便急剧下降。
寒风不再是风,而是无数把冰冷锋利的刀子,刮在脸上,割裂皮肤。
呼吸间喷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冰晶,挂在眉毛上。
广袤的平原被无边无际的冰雪覆盖,白茫茫一片,天地相接,难辨方向。
天空是铅灰色的,沉甸甸地压在头顶,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死寂。
祁玄戈和他的十名死士,如同十一个渺小的黑点,在这片冷酷的白色炼狱中艰难跋涉。
马蹄踏在深及小腿的积雪中,发出沉闷的声响。
御寒的厚重皮裘裹在身上,依旧抵挡不住那刺骨的寒意,仿佛连血液都要被冻结。
每个人的脸上都覆盖着厚厚的冰霜,眉毛胡须一片雪白,嘴唇冻得青紫开裂。
“将军!前方是死亡冰谷的入口!”
一名负责探路的死士顶着狂风策马奔回,声音嘶哑颤抖,“谷内冰裂无数,深不见底!风太大,雪雾弥漫,视线极差!”
“下马!用绳索相连!探路前进!”祁玄戈的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却异常沉稳。
他率先跃下墨云,将特制的坚韧绳索系在腰间,另一端递给身后的死士。
十一个人,如同一条在风雪中挣扎的锁链,一步一步挪向那如同巨兽张口的幽暗冰谷。
谷内,狂风发出凄厉的鬼哭狼嚎,卷起漫天雪沫,能见度不足十步。
脚下是看似平坦、实则暗藏杀机的冰面。
每一步踏出,都可能踩上薄脆的冰层,坠入深不见底的冰渊。
“啊——!”一声短促的惨叫骤然响起,随即被狂风撕碎!
一名死士脚下的冰面轰然碎裂,整个人瞬间消失,只有系在腰间的绳索猛地绷直!
“抓紧——!”祁玄戈和最近的死士死死拉住绳索,手臂肌肉贲张。然而,冰层下方传来更大的碎裂声!
“咔嚓!轰隆!”
更大范围的冰层塌陷!连同拉绳的两人一起向下坠去!
“将军!”
千钧一发之际,祁玄戈猛地拔出腰间佩刀,狠狠插入身旁坚固的冰壁!
精钢打造的刀身竟在坚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硬生生止住了三人下坠的势头!
“拉上来!”祁玄戈低吼,额头青筋暴起。
众人合力,才将坠落的两人和那已经冻僵、失去生命的同伴残骸拖了上来。
看着同伴惨白的脸和凝固的惊恐表情,一股悲怆弥漫在每个人心头,但无人言语,只有更深的沉默和握紧的武器。
他们割断绳索,将同伴的遗体小心地安放在一处避风的冰隙下,用冰雪掩埋。
祁玄戈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小小的雪堆上,深深看了一眼,转身:“走!”
穿越死亡冰谷,付出了三条生命的代价。
翻越断魂岭,更是如同在刀尖上跳舞。陡峭的冰坡光滑如镜,罡风猛烈得能将人直接吹落万丈深渊。
他们用铁锥凿出落脚点,用绳索彼此牵引,一寸一寸向上攀爬。狂风中夹杂着冰粒,打在脸上如同弹丸,瞬间皮开肉绽。
又有两名死士失足滑落,惨叫着消失在茫茫雪雾之中。
祁玄戈的手掌早已被冻得麻木,又被粗糙的绳索和冰岩磨得血肉模糊,每一次用力攀爬,都留下暗红的印记,瞬间又被冻结。
终于,他们踏入了所谓的“永夜之地”。
这里,太阳似乎永远沉在地平线下,只有惨淡的、幽蓝色的天光笼罩着无尽的冰原。
温度低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连火油都难以点燃。
死士们一个接一个倒下,有的被冻僵在睡梦中,再也没能醒来;有的在寻找食物时遭遇了潜伏在冰层下的凶猛雪狼,力战而亡,尸骨无存。
当祁玄戈和仅存的最后一名死士,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和莫先生的药丸支撑,终于抵达地图上标注的“玄渊”边缘时,十名精锐,只剩下两人。
玄渊,是一片巨大到无边无际的、深不见底的冰谷。
谷底漆黑一片,仿佛通往九幽地狱。
而在冰谷的中心,一座孤峰拔地而起,直刺幽暗的天穹!那就是“寒绝顶”!
它的高度远超想象,陡峭的冰壁光滑如镜,反射着幽蓝的寒光,仿佛由一整块万载玄冰雕琢而成,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极寒气息。
“将军…冰魄莲…就在那上面?”仅存的死士声音虚弱,带着难以置信的绝望。
望着那近乎垂直、毫无攀附之处的冰峰,人力如何能及?
祁玄戈仰望着寒绝顶,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他解下背负的包裹,取出特制的、带着精钢倒钩的攀岩索和冰爪。
“你留在此处接应,生火,保持体温!”他命令道,声音不容置疑。
“将军!让属下…”
“这是军令!”祁玄戈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他脱下厚重的皮裘,只着单薄的劲装,将攀岩索和冰爪仔细绑好。
冰冷的寒气瞬间刺透衣物,几乎要将他的骨头冻僵。他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如同刀子般刮过肺腑,却让他混乱的大脑瞬间清醒。
他走到冰壁前,猛地将带着倒钩的绳索甩向高处!
“锵!”精钢倒钩撞击在坚冰上,溅起几点冰屑,却未能嵌入!
一次,两次,三次……每一次尝试都耗费巨大的体力。
汗水刚渗出毛孔,立刻冻结成冰。他的双手早已冻伤破裂,鲜血渗出又被冻结,每一次用力都带来钻心的疼痛。
不知尝试了多少次,终于,“咔嚓”一声轻响,倒钩嵌入了一道细微的冰缝!
祁玄戈眼中精光一闪,双手用力拉动绳索,脚上冰爪死死蹬住冰面,开始了他一生中最艰难、最孤独的攀登。
冰壁光滑,无处借力。他只能依靠绳索和冰爪,如同壁虎般一寸一寸向上挪动。
凛冽的罡风如同巨锤,不断轰击着他的身体,试图将他掀下万丈深渊。
极寒透过衣物和皮肤,侵蚀着他的骨髓,四肢渐渐麻木,意识也开始模糊。
他只能依靠着心中那点不灭的火焰——林逐欢苍白的面容,支撑着自己不断向上,再向上!
不知攀爬了多久,时间早已失去意义。
就在他感觉体力即将耗尽,意识即将陷入黑暗时,头顶上方,一股更加凛冽、更加纯粹的寒意扑面而来!
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冽到极致的奇异幽香,钻入他的鼻端!
他猛地抬头!
在那万仞冰崖的绝顶,一小块相对平坦的冰台上,一株通体晶莹剔透、宛如冰雕玉琢的莲花,正静静绽放!
它只有巴掌大小,花瓣层层叠叠,纯净无瑕,花心处氤氲着一团幽蓝色的光晕,如梦似幻!
那奇异的幽香和刺骨的寒意,正是由它散发而出!
冰魄莲!
祁玄戈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希望就在眼前!
他用尽最后力气,猛地向上一跃,双手扒住了冰台的边缘!
就在这时!
“吼——!!!”
一声震耳欲聋、充满了无尽凶戾和冰寒之意的咆哮,如同惊雷般在绝顶炸响!整个冰崖都仿佛在颤抖!
祁玄戈猛地回头!
只见冰台后方,一个巨大的冰洞中,两颗比人头还大的幽蓝色竖瞳,如同地狱的鬼火,骤然亮起!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冰层摩擦声,一个庞大的头颅缓缓探出!覆盖着层层叠叠、锋利如刀的冰蓝色鳞片,狰狞的獠牙如同冰锥,吞吐着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息!
那是?
上古异兽——寒螭!
寒螭显然被入侵者激怒了。它庞大的身躯完全从冰洞中游弋而出,盘踞在冰魄莲之前,幽蓝的竖瞳死死锁定了挂在冰台边缘的渺小人类,充满了暴戾和贪婪的杀意!
它张开巨口,一股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寒流,如同白色的怒涛,朝着祁玄戈狂涌而来!
祁玄戈瞳孔瞬间骤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