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里的嘶鸣声越来越近，像是无数把钝刀在石墙上摩擦，听得人头皮发麻。水面上的气泡像沸腾的开水般不断翻涌，每个气泡炸开时都带着股腥甜的铁锈味，在潮湿的空气中弥漫开来。林嫚砚握紧血玉的掌心沁出冷汗，玉佩的红光忽明忽暗，边缘还泛着细微的电弧，像是在与某种强大的邪祟激烈对峙。
她把父亲的勘探队徽章塞进衣襟，冰凉的铜质徽章贴着心口，竟也开始微微发烫，与血玉的温度遥相呼应。
“快把火药桶准备好！”陈怀夏拽过身边的民团队员，从背篓里掏出用油纸层层包裹的火药，纸包上还沾着些许黑狗血的痕迹，“小李，你带柱子和老马去左侧石柱后埋伏，那地方有天然凹陷能藏人，等我号令就扔火把！”他说话时眼睛死死盯着水面，火把的光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额头上的青筋因警惕而微微凸起。
林嫚砚的血玉突然发出尖锐的嗡鸣，震得她指尖发麻，赶紧后退两步贴紧岩壁：“它要出来了！”
话音刚落，只听“哗啦”一声巨响，暗河中央的漩涡猛地炸开丈高水花，一道水桶粗的黑影冲破水面，庞大的身躯在空中划过弧线时，鳞片反射的火光如流星般闪烁，带起的水花劈头盖脸浇下来，溅得众人满身湿透，冰冷的河水顺着衣领往脖子里钻。
火光映照下，巨蛇的鳞片泛着墨绿色的寒光，每片鳞甲都有巴掌大小，边缘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仔细看去还能发现鳞片上布满细密的倒刺。
它头顶那团拳头大的肉瘤，像个腐烂的人头般微微颤动，表面布满血丝状的纹路，两只红光闪烁的眼睛如同烧红的炭块，死死盯着林嫚砚怀里的血玉，张开的巨口中吐出分叉的舌头，舌尖还滴着粘稠的毒液，涎水顺着獠牙滴落，在地上滋滋作响，腐蚀出一个个冒着白烟的小坑，坑边的碎石都被溶成了泥浆。
“我的娘哎！这玩意儿成精了！”小李吓得瘫坐在地，手里的火把差点掉在地上，火光照亮他煞白的脸，“陈兄弟，这就是双龙泉老人们说的蛇王吧？传闻它活了上百年，专在月圆之夜上岸吃活人精血，当年珠尔山的勘探队就被它叼走了好几个！”
陈怀夏一脚将他踹到石柱后，粗声喝道：“闭嘴！拿好你的家伙！”
他举起步枪连开三枪，子弹击中蛇王的鳞片，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却被弹飞出去，在洞壁上迸出点点火星，“这畜生刀枪不入，瞄准它头顶的肉瘤打！那地方没鳞甲保护！”
蛇王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声波在溶洞里来回反射，震得众人耳膜生疼。巨大的尾巴横扫过来，碗口粗的石笋应声而断，碎石飞溅中，林嫚砚突然感觉一阵心悸，血玉的红光骤然变亮，形成一个直径丈余的光罩将众人护在里面。
几乎同时，蛇王喷出的毒液如雨点般落在光罩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光罩表面泛起涟漪般的波纹，被毒液击中的地方红光明显暗淡下去，却始终没有破裂。
“这玉快撑不住了！”林嫚砚感觉心口一阵剧痛，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吸噬自己的精力，眼前阵阵发黑，“陈怀夏，快想办法！”
她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气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指尖的血珠滴落在血玉上，玉佩的红光瞬间暴涨，将蛇王逼退了两步，光罩上的暗淡处也重新亮起。
陈怀夏趁机从背篓里掏出捆好的火药桶，桶身还缠着浸过桐油的麻绳，点燃引线后猛地掷向蛇王：“都趴下！”
火药桶在空中划过弧线，带着呼啸声正好落在蛇王身前的水面上。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爆炸产生的气浪将众人掀翻在地，碎石和蛇鳞混着硝烟弥漫在空气中，呛得人不住咳嗽。
“打中了！”小李兴奋地大喊，刚要起身却被陈怀夏一把按住后颈按回地上。
硝烟散去后，只见蛇王愤怒地扭动着身躯，七八片巴掌大的鳞片被炸飞，露出底下粉红色的皮肉，头顶的肉瘤却完好无损，反而被激怒得更加狂暴。
它张开巨口发出嘶鸣，周围的暗河水面开始剧烈翻涌，无数条筷子长的小蛇从水底钻出，顺着岩壁向众人爬来，密密麻麻的蛇群在火光下像流动的黑潮。
“是献祭蛇群！”林嫚砚认出那些三角形的脑袋和竖瞳，正是母亲日记里记载的护卫蛇，“它们怕雄黄！快撒粉！”
她忍着心口的剧痛，从布包里掏出雄黄粉往地上撒去，黄色的粉末形成一道半尺宽的防线，小蛇爬到边缘就像被烫到般缩回去，在地上盘成一团团，却始终不肯退去。
陈怀夏趁机指挥队员用削尖的桃木桩搭建防线：“把木桩都蘸上黑狗血！老郎中说这玩意儿专克邪祟！”
他自己则捡起根最长的桃木桩，在火把上烤得焦黑，木头的焦香味混着血腥味飘散开来，准备寻找机会攻击蛇王的弱点。
蛇王显然失去了耐心，庞大的身躯猛地撞向光罩。
林嫚砚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后退三步，喉头一阵发甜，一口鲜血喷在了血玉上。玉佩接触到鲜血的瞬间，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红光，光罩上浮现出无数复杂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咒在流转，竟将蛇王的攻击反弹回去，打得它庞大的身躯连连后退，撞在身后的岩壁上，碎石簌簌落下。
“这玉认主！”陈怀夏眼睛一亮，趁机抄起桃木桩冲到蛇王侧面，借着反弹的力道，将木桩狠狠刺向它的七寸。
桃木桩刺入鳞片的缝隙，发出“噗嗤”的清脆响声，蛇王发出痛苦的嘶鸣，巨大的尾巴如鞭子般横扫过来，狠狠抽在陈怀夏的手臂上。
“怀夏！”林嫚砚惊呼出声，只见陈怀夏被抽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石柱上，闷哼一声滑落在地，右臂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顺着指尖滴落在地，在石面上晕开一朵朵血花。
她一分神，光罩顿时出现蛛网般的裂痕，蛇王抓住机会再次喷出毒液，几滴毒液透过裂痕溅在小李的裤腿上，顿时腐蚀出几个铜钱大的破洞，黑色的布料冒着白烟，吓得他连滚带爬后退老远。
陈怀夏挣扎着爬起来，咬着牙将脱臼的手臂往回一送，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额头上青筋暴起，疼得冷汗直流：“别管我！专心控玉！”
他从腰间掏出匕首，用牙齿咬开布条笨拙地包扎伤口，布条很快就被鲜血浸透，“小李，把剩下的火药桶都扔过来！快！”
林嫚砚抹掉嘴角的血迹，重新握紧血玉。她能感觉到玉佩正在快速消耗自己的精力，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但一想到陈怀夏受伤的手臂和城隍庙中熟睡的两个小家伙，又咬牙坚持下来。
血玉的红光再次变得稳定，光罩上的裂痕慢慢愈合，将蛇王随后的几次冲撞都挡在外面。
“就是现在！”陈怀夏接过小李递来的火药桶，桶身比刚才那个大了一圈，他用没受伤的左手点燃引线，看着火星沿着引线快速攀爬，然后用尽全力掷向蛇王头顶的肉瘤。
火药桶在空中划出弧线，带着火星正好落在肉瘤上，引线“滋滋”地燃烧着，只剩下最后寸许。
蛇王似乎意识到危险，疯狂地扭动身躯想要甩掉火药桶，庞大的身体在水里搅起巨浪。
但已经太迟了，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肉瘤被炸开一个拳头大的大洞，墨绿色的毒液喷涌而出，溅得满地都是，落在石面上立刻腐蚀出一个个深坑。
蛇王发出凄厉到极点的嘶鸣，庞大的身躯在暗河里疯狂翻滚，激起的巨浪差点将光罩掀翻，无数碎石从洞顶落下，砸在光罩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打中要害了！”小李兴奋地大喊，举着火把就要上前查看战果。
林嫚砚却心头一紧，血玉的红光虽然明亮，却在微微颤抖，像是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正在靠近：“别过去！不对劲！这蛇王死得太蹊跷！”
话音未落，只见蛇王炸开的肉瘤里突然钻出无数条小蛇，每条都有手指粗细，通体漆黑如墨，眼睛泛着红光，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蛇王的身躯，就像给尸体盖上了层活的黑毯。
蛇王的嘶鸣声渐渐低沉，庞大的身躯开始抽搐，最终不再动弹，但那些小蛇却越来越活跃，顺着暗河的水流向岸边爬来，水面上漂浮着一层黑色的蛇群，让人头皮发麻。
“是子母蛇！”林嫚砚想起母亲日记里的记载，这种蛇王体内寄生着无数子蛇，母蛇死后子蛇就会寻找新的宿主，一旦钻进人体内就会吸食精血直至宿主死亡，“快用火把烧！别让它们上岸！这玩意儿钻进皮肉里就完了！”
陈怀夏忍着手臂的剧痛，指挥队员们用火把组成一道火墙。
火焰灼烧小蛇的声音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空气中弥漫着焦臭的气味，像是烧头发的味道。但小蛇的数量实在太多，前赴后继地冲向火墙，不断有漏网之鱼突破防线，向众人爬来，其中一条甚至已经爬到了林嫚砚的脚边，被她一脚踩碎，黑色的血汁溅在鞋面上。
林嫚砚的血玉再次发出红光，她将玉佩举过头顶，红光如潮水般涌向那些小蛇。
被红光照射到的小蛇瞬间僵硬，身体渐渐化为灰烬，空气中飘起黑色的粉末。
但她的精力消耗得实在太快，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身体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倒下。
陈怀夏赶紧冲到她身边扶住她，没受伤的左手紧紧揽住她的腰：“别硬撑了！咱们撤！”
他看了眼暗河中央渐渐下沉的蛇王尸体，上面的子蛇已经爬得差不多了，“这地方不能待了，子母蛇杀不尽，再不走咱们都得交代在这儿！”
林嫚砚点点头，靠在陈怀夏怀里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
血玉的红光渐渐暗淡，光罩也随之消失。
众人互相搀扶着，沿着来时的路撤退，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脚步声在溶洞里显得格外沉重。身后的暗河里，无数条小蛇还在疯狂地扭动着，像是在为死去的蛇王复仇，又像是在等待着新的猎物，嘶嘶声在身后紧追不舍。
撤退的路上，林嫚砚注意到洞壁上的苔藓开始变黑，像是被墨汁染过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异香，闻起来像是某种兰花，却让人头晕目眩，脚步发飘。她赶紧提醒大家捂住口鼻：“这是蛇王的毒雾！别吸入体内！老郎中说这雾能迷人心智！”
陈怀夏撕下自己的衣角给林嫚砚捂住口鼻，粗布带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血腥味：“快！前面就是洞口了！出去呼吸口新鲜空气就好了！”
他的手臂还在不断流血，脸色苍白得吓人，但脚步却异常坚定，牢牢扶着虚弱的林嫚砚，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个带血的脚印。
就在即将到达洞口时，林嫚砚突然感觉怀里的勘探队徽章剧烈发烫，像是揣了块烙铁。
她低头一看，只见徽章上的勘探队标志正在发光，与血玉的红光相互呼应，形成一道细小的光柱指向溶洞深处的方向。
徽章光滑的背面，竟浮现出几个模糊的字迹，像是用鲜血写就，正是父亲林哲的笔迹——“珠尔山，祭坛，速来”。
“我爹还活着！”林嫚砚激动地抓住陈怀夏的手臂，忘记了他的伤口，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他在珠尔山的祭坛等咱们！这是他给咱们的信号！”
陈怀夏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伤口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这可能是陷阱！蛇王都出来了，祭坛那边肯定更危险，说不定是邪祟模仿你爹的笔迹骗咱们进去！”
他看着林嫚砚激动的眼神，又不忍心泼冷水，语气软了下来，“先出去再说，咱们找老郎中和李团长商量商量，从长计议。”
林嫚砚点点头，将徽章紧紧握在手心，冰凉的铜质徽章此刻却烫得惊人。
她知道陈怀夏说得对，但父亲还活着的消息让她心潮澎湃，无法平静。血玉的红光虽然暗淡，却始终没有熄灭，像是在鼓励她继续前进，玉佩上的纹路隐隐流动，像是在指引方向。
终于，众人狼狈地冲出了溶洞。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雪后的空气清新而寒冷，带着松针的清香，让头晕目眩的感觉好了不少。
林嫚砚回头望去，只见溶洞的洞口弥漫着一股墨绿色的雾气，像条毒蛇吐着信子，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嘶鸣声，此起彼伏，让人不寒而栗。
“咱们得赶紧回石头城子古城报信。”陈怀夏用布条重新包扎好手臂上的伤口，脸色依然苍白，嘴唇干裂起皮，“蛇王虽死，但子母蛇和暗河的邪祟还在，得让李团长加派人手守住老鹰嘴山，在洞口布上雄黄和桃木阵，别让邪祟流窜到村里祸害百姓。”
林嫚砚将血玉贴身藏好，玉佩的温度已经恢复正常，但她能感觉到里面蕴藏的能量消耗巨大，表面的纹路都变得暗淡了许多，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
她看着远处云雾缭绕的珠尔山，山顶隐在云层里看不真切，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前方有多少危险，都要找到父亲，揭开血玉和祭坛的秘密，让失踪的勘探队真相大白。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带来一股淡淡的异香，正是溶洞里闻到的那种兰花味。
林嫚砚突然感觉头晕目眩，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陈怀夏和民团团员们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
她看到陈怀夏焦急的脸在眼前放大，听到他在大喊自己的名字，声音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身体却软软地倒了下去。
在失去意识前，她最后感觉到的，是怀里的血玉再次变得滚烫，以及暗河方向传来的、更加密集的嘶鸣声，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在黑暗中注视着他们，等待着下一次狩猎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