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嫚砚只觉脖颈后的血玉烫得像团火，她下意识拽住陈怀夏的胳膊往供桌后躲，那些青黑色的“头发”撞在红光上，发出滋滋的响声，像滚油里泼了凉水。陈怀夏顺手抄起供桌上的烛台，蜡油滴在手上也顾不上疼，狠狠往扑过来的黑影砸去：“嫚砚快拿石碑上的东西！这红光撑不了多久！”
碑文中的血字突然亮起，“血玉合璧”四个字像是活了过来，顺着红光爬到林嫚砚的领口，与血玉吊坠融在一起。她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悸，仿佛有另一个自己在脑海里说话，那声音既熟悉又陌生，像是娘临终前的低语，又像是哥哥在矿洞里的呼喊。
“往古井跑！”林嫚砚拽着陈怀夏往殿后冲，红光随着她的移动往前延伸，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光带。老和尚化作的黑影在光带外嘶吼，无数只青黑色的手从墙壁里伸出来，指甲缝里还沾着泥土，显然是从地下爬出来的。
穿过侧殿就是古井，井口盖着块青石板，上面刻着和血玉一样的纹路。陈怀夏用烛台撬开石板，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井里没有水，只有黑漆漆的深不见底的洞，隐约能听见铁链拖地的声音，和阿禾姥姥说的一模一样。
“跳下去！”林嫚砚摸了摸血玉，红光突然指向井底，“石碑上说只有进了暗河才能找到另一半血玉！”
陈怀夏犹豫了一瞬，看了眼追过来的黑影，咬咬牙把林嫚砚往井里推：“你先下！我垫后！”他捡起地上的木棍，转身朝着黑影狠狠砸去，木棍接触到黑影的瞬间就冒出黑烟，很快烧得只剩半截。
林嫚砚顺着井壁的藤蔓往下滑，血玉的红光照亮了周围的砖石，她发现井壁上刻满了壁画，画的都是古人祭祀的场景，祭坛中央摆着两块血玉，和她脖子上的一模一样。就在这时，她听见陈怀夏的痛呼，抬头一看，他被黑影缠住了脚踝，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井口。
“怀夏！”林嫚砚急得要往上爬，却被一股力量往下拽，井底的铁链声越来越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往上爬。血玉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照亮了井底的暗河，河面上漂着无数白色的莲花，花瓣上坐着小小的人影，细看竟是石头城子古城失踪的孩童。
陈怀夏终于挣脱黑影跳了下来，他抱着林嫚砚滚到暗河边，两人刚站稳就看见水面上漂来个东西，借着红光看清是半块血玉，玉上刻着个“砚”字，正是哥哥林砚的名字。林嫚砚刚要伸手去捞，水面突然掀起巨浪，一个青黑色的巨手从河底伸出，指甲缝里还缠着孩童的衣角，直朝着那块血玉抓去。
血玉突然从林嫚砚领口飞出，与水面上的半块合二为一，在空中组成个完整的玉璧，发出的红光把整个暗河照得如同白昼。巨手在红光中痛苦地蜷缩起来，河底传来震耳欲聋的嘶吼，无数黑影从水里冒出来，却在接触到红光的瞬间化为灰烬。
林嫚砚和陈怀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就在这时，合璧的血玉突然裂开道缝，从里面掉出张泛黄的纸，飘到林嫚砚手里。借着红光看清上面的字，竟是父亲林哲的笔迹，写着“珠尔山点将台，血月之夜，玉碎重生”。
话音刚落，暗河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头顶的井口传来石板盖死的声音，显然是黑影堵住了退路。血玉的红光开始变淡，河面上的莲花纷纷凋零，孩童的人影化作泡沫消失在水里。林嫚砚攥紧手里的纸条，突然发现血玉裂开的缝隙里，渗出了暗红色的汁液，和鹰石上的“血珠”一模一样。
陈怀夏突然指向暗河深处，那里的水面正在旋转，形成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隐约能看见座石桥，桥上站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勘探队的蓝布工装，背影和哥哥林砚分毫不差。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林嫚砚的呼吸骤然停滞——他脸上戴着块用血玉碎片拼成的面具，面具缝隙里渗出青黑色的黏液，右手握着半块沾着孩童发丝的血玉，玉上“婉”字清晰可见，正是娘的名字。
开口时，竟是父亲林哲的声音在暗河里回荡：“嫚砚，来爹这儿，咱全家团聚了……”话落，面具下密密麻麻睁开细小的眼睛，所有视线齐刷刷钉在她脖颈间的血玉吊坠上。
暗河的水，跟着泛起青黑色的涟漪，漫过脚面时刺骨的凉，水面上还浮起无数细碎的血玉碴子，像是谁把玉璧敲碎了撒在水里。
陈怀夏突然把林嫚砚往身后拽，他的手按在她后颈的血玉上，掌心的温度透过棉布传过来：“别信他！这声音不对头！”话音刚落，石桥上的人影突然动了，一步一晃地往漩涡边走，每走一步，水面就升起一串血泡，泡里裹着模糊的人脸，有老有少，都是石头城子古城失踪的乡亲。
林嫚砚盯着那人手里的血玉，突然发现玉上沾着的不是孩童发丝，是娘常用的银簪上的流苏线头。她小时候总爱扯着那流苏玩，娘总说：“嫚儿轻点，这是你爹送我的定情物。”心口猛地一抽，血玉突然剧烈震颤，像是要从她脖子上飞出去。
“这不是团聚……”林嫚砚的声音发颤，却带着股子倔劲儿，“我爹娘哥才不会用这种阴邪法子见我！”她抓起陈怀夏的手按在血玉上，“怀夏，咱往漩涡那边走！爹的纸条上说点将台，这石桥指不定就通着珠尔山！”
两人刚迈出步子，水面突然炸开，无数青黑色的手从水里伸出来，抓住他们的脚踝往下拽。陈怀夏弯腰去踹那些手，却发现水里冒出的手越来越多，指甲缝里都嵌着血玉碎片，抓过的地方留下黑紫色的印子，像是被冻坏了似的。
石桥上的人影突然加快了脚步，眼看就要走进漩涡，他手里的血玉突然发出红光，与林嫚砚脖颈间的吊坠遥相呼应。
暗河的岩壁开始往下掉碎石，头顶传来轰隆隆的响声，像是有巨石要塌下来。林嫚砚这才发现，那些碎石上都刻着和血玉一样的纹路，掉在水里就化作黑影，加入拖拽他们的行列。
“快！”陈怀夏背起林嫚砚往石桥跑，他的肩膀硌得她生疼，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人安心，“再晚就被埋这儿了！”他一脚踹开抓过来的手，溅起的水花落在脸上，又凉又腥，像是带着股铁锈味儿。
离石桥还有几步远时，林嫚砚突然看见人影的面具裂了道缝，缝里露出的不是人脸，是密密麻麻的血玉碎片，拼出只眼睛的形状，正死死盯着她。那人突然转身，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他们，嘴里还在喊：“嫚砚，别跑了，让爹娘哥好好看看你……”
陈怀夏突然停住脚步，他指着人影的脚：“你看他的鞋！”林嫚砚低头一看，那人穿的竟是玉器铺掌柜家管家常穿的黑布鞋，鞋底子还沾着蔡家沟的红泥。
这时，血玉突然爆发出最后一点红光，照亮了人影身后的漩涡——漩涡中心并非水面，而是个巨大的血玉矿洞。洞壁上插满半截血玉，每块玉里都嵌着人影，最显眼的那块血玉中，嵌着的人影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深蓝色工装裤，脖颈间同样悬着血玉吊坠。当红光扫过那吊坠时，玉面突然映出张脸，眉眼轮廓竟与她分毫不差，正随着漩涡转动缓缓侧过脸，嘴角似乎还带着抹诡异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