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山风已然带上了凉意。抚剑镇却如同一个巨大的蜂巢,充满了忙碌而有序的活力。“守山卫”的操练声每日准时响起,伴随着兵刃破空的呼啸和整齐的号子,那股凝聚起来的彪悍气息,让偶尔路过镇外的行商都暗自心惊。
许轻舟站在新搭建的了望塔上,俯瞰着镇子。经过月余的整顿,抚剑镇已然气象一新。损毁的房屋大多修复,街道干净整洁,市集也恢复了往日的热闹,甚至因为守山卫的威慑和相对安稳的环境,吸引了不少周边山民前来交易,显得比以往更加繁荣。
他的目光越过镇子,落在远处正在扩建的煤场和林场。根据那本阵法册子的指引,他请镇上的老石匠和工匠,尝试在煤场和林场周边,依据山势走向,埋设了一些特定的矿石,并开凿了简单的沟渠,试图引导那微弱的地脉之气。效果虽然不甚明显,但他能隐约感觉到,那两个地方的灵气似乎比别处要稍微活跃、纯净一些。这让他对修复祖祠和“承岳”更多了几分信心。
“管事,”赵莽顺着木梯爬了上来,脸上带着兴奋,“按照您给的图样和法子,兄弟们在后山几个隘口设的陷阱和警铃都弄好了!他娘的,别说人,就是只山猫蹿过去,也得留下点动静!”
许轻舟点了点头。那本册子里除了聚灵法门,也有一些利用环境布置预警、阻滞的小技巧,他挑选了一些实用的,让赵莽带人去布置,算是给抚剑镇又多加了一道保险。
“操练情况如何?”许轻舟问道。
“都好着呢!”赵莽咧嘴笑道,“那‘撼山诀’的基础法门真是好东西!这才一个多月,那帮小子的力气起码涨了三成!眼神也亮堂了!现在拉出去,就算对上巡防营的老兵,也未必会怂!”
许轻舟微微一笑。守山卫的成长,是他最欣慰的事情。这是他立足的根本。
“不过……”赵莽笑容一敛,压低声音,“派去苍茫山边缘查探的小队回报,说最近山里不太平。不是尸傀,是野兽。好多豺狼虎豹像是受了惊,从深山往外围跑,甚至有些跑到咱们设陷阱的地方,被弄死了好几头。”
野兽异动?许轻舟眉头微蹙。这可不是好兆头。通常只有山中出现了让它们极度恐惧的存在,才会发生这种情况。
是幽冥道又有新动作?还是那“阴骨老人”在搞什么鬼?
“加派暗哨,盯紧山里。”许轻舟沉声道,“尤其是晚上,有任何异常,立刻回报。”
“明白!”赵莽领命而去。
许轻舟独自留在塔上,望着苍茫山的方向,心中那根弦再次绷紧。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就在这时,内务堂的一名执事匆匆跑来,在塔下喊道:“管事,州府来人了!是……是陈老御史府上的!”
陈望的人?许轻舟心中一动,立刻下了了望塔。
来到议事堂,只见一名穿着朴素的青衣小帽、作仆人打扮的中年人正等在那里,神色恭敬,见到许轻舟,立刻上前行礼:“小的陈福,奉我家老爷之命,特来拜见许管事。”
“福伯不必多礼,陈老大人有何吩咐?”许轻舟请他坐下。
陈福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双手呈上:“我家老爷命小的将此信亲手交予许管事。老爷还说,青州局势将有变,望许管事早作准备,若有难处,可再持令往墨韵斋。”
许轻舟接过信,入手微沉。他道谢后,陈福便告辞离去,并未多留。
屏退左右,许轻舟拆开信函。信纸上是陈望那熟悉的、瘦骨嶙峋的字迹,内容却让他瞳孔骤缩!
信中提到,州府内部关于如何处理幽冥道及苍茫山异动,争论愈发激烈。以知府王明远为首的一派,主张“绥靖”,认为魔教余孽不足为虑,重点应放在维持稳定,甚至暗示可以默认幽冥道在苍茫山的存在,以换取其他方面的“安宁”。而陈望等少数人则力主剿灭,认为养虎为患,后患无穷。
更重要的是,陈望在信中透露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朝廷钦天监测算天象,发现青州地气有异,似有上古遗迹或秘宝即将现世之兆,地点……很可能就在苍茫山深处!这才是各方势力暗中关注、按兵不动的真正原因!王明远等人的“绥靖”,或许就是想等遗迹现世,再行插手!
上古遗迹?秘宝?
许轻舟心中剧震!他终于明白,为何幽冥道会选择在此时重现,为何州府态度暧昧,为何连陈望都如此郑重其事!
这一切的根源,竟然都在苍茫山!
若真有上古遗迹或秘宝现世,必将引来无数势力的争夺!届时,毗邻苍茫山的抚剑镇,首当其冲!恐怕会比面对幽冥道时,凶险百倍!
信的最后,陈望写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小友当固本培元,积蓄实力。遗迹之事,虚实难辨,然怀璧其罪,慎之!慎之!”
许轻舟缓缓放下信纸,走到窗边,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苍茫山,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
原来,抚剑镇一直坐在一个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
幽冥道、官府、乃至其他未知的势力,他们的目光,早已投向了这里。
之前的尸傀袭击,恐怕只是暴风雨前的一点涟漪。
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慌无用,唯有面对。
固本培元,积蓄实力……陈望的提醒没错。
他转身,目光变得锐利而坚定。
“来人!”
一名守山卫应声而入。
“传令下去:即日起,守山卫操练加倍!内务堂加快物资储备,尤其是粮食、药材和铁料!煤场、林场产出,除必要之用,全部入库封存!镇子防御工事,继续加固!”
一道道命令迅速传达下去,刚刚享受了短暂安宁的抚剑镇,再次如同上紧的发条,以更高的效率运转起来。
许轻舟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必须在那场席卷而来的风暴降临之前,让抚剑镇拥有足以自保,甚至……在这场乱局中争得一席之地的力量!
他握紧了拳,望向祖祠的方向。
修复“承岳”,刻不容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