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池谷的山风裹着若有若无的雷气掠过，谷中引雷阵的九根青铜柱在暮色里泛着幽光。九臂战枢立在阵心，九根臂骨各呈不同形态——最醒目的那根火枢臂突然扬起，青铜表面的镂空纹路里腾起赤焰，恍若一条赤鳞火龙自臂骨中挣出，龙首张牙舞爪，龙须是跳动的火舌，每片龙鳞都由离火晶的红光凝就。
“这火枢吞了三枚离火晶。”凌千机的声音混着金属震颤从战枢眉心的枢眼中传出，他隐在战枢阴影里的玄色道袍无风自动，“筑基修士的法衣？一灼即化。结丹境的护体罡气？三息即穿——你这血肉之躯，可够火候？”
赤焰裹着能熔金铁的热浪席卷而来，烛九溟却连半步都未退。他后背的雷纹突然泛起金芒，那些原本隐在皮肤下的纹路如活过来的金蛇，顺着脊椎骨攀至双肩，竟将周身三尺化作一片雷域。金芒流转处，空气里的雷气被疯狂抽聚，形成肉眼可见的金色屏障。
火焰触及雷域的刹那，金红交织的光爆轰然炸响。火星如暴雨倾盆，有的落在青石板上烧出焦黑的坑，有的溅在引雷柱上腾起青烟。烛九溟的皮肤在赤焰中迅速碳化，从胸口到脖颈，从手背到下颌，尽皆焦黑如烧透的焦炭，连睫毛都被灼成了飞灰。可就在众人以为他要被烧成灰烬时，他喉间发出一声闷哼，焦黑的皮肤下渗出点点金血——那血珠红中透金，似熔金滴在雪上，落在碳化的皮肤上便“滋啦”一声，将焦壳融出细小的孔洞。
新生的肌肤从孔洞中钻出来，比之前更显坚韧。原本精瘦的臂围胀大了半寸有余，肌肉虬结如青铜浇铸，连血管都泛着金芒，仿佛里面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液态的雷晶。
“灵枢的火，是死火。”烛九溟踏前一步，雷纹顺着双腿游走如活物，每一步都在青石板上踩出裂纹。他逆着赤焰的方向直冲，被烤得焦黑的指尖突然迸出金芒，“古修的血，是活血！”
话音未落，他的手掌已扣住火枢臂的青铜关节。那关节处刻着九瓣莲花纹，此刻正随着赤焰的翻涌泛着红光。可烛九溟的手刚一搭上，“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便炸响——青铜臂骨竟如朽木般裂开细纹！
火枢臂的赤焰陡然一滞，镂空纹路中蹦出几星暗火。凌千机的玄色道袍下，左胸位置突然浮现出与战枢关节相同的莲花纹，那些纹路像是被刻进肉里的青铜，正渗出点点血珠，如同一朵血色的莲花在他心口绽放。他瞳孔骤缩，这才想起九臂战枢与自己神魂以“同构纹”相连——枢器每道纹路都对应神魂一处，枢器受损，便是神魂受创。
“你当这火枢是死物？”他咬着牙，嘴角溢出一丝血沫，指尖在虚空划出法诀。火枢臂的赤焰陡然暴涨三倍，离火晶的残芒重新被点燃，火龙的鳞片变得更加清晰，龙尾扫过之处，连空气都泛起扭曲的波纹，“万灵归一的枢器，每一道纹都是活的！”
烛九溟的手掌被赤焰灼烧得滋滋作响，金血顺着指缝滴落，在焦黑的皮肤上烫出细小的血泡。那些血泡半透明，里面流转着金芒，像是要破体而出的雷珠。可他眼中的金芒却更盛了，雷纹从背骨蔓延至脖颈，连瞳孔都泛起熔金之色，仿佛有两条小雷龙在眼中游走：“活的？那便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活物！”
他暴喝一声，声浪震得谷中树叶簌簌而落。肌肉如万钧巨力凝聚，手臂上的雷纹突然化作实质的雷蛇——金鳞、电须、尾带弧光，张着雷牙便缠上了火枢臂的青铜纹路。只听“轰”的一声闷响，火枢臂的青铜关节处裂开蛛网状的裂痕，离火晶的残片混着熔浆簌簌坠落，在地上积成小堆暗红的金属渣。
凌千机的嘴角终于渗出鲜血，同构纹处的血珠连成细流，将玄色道袍染出暗红的花。他踉跄半步，伸手捂住心口，能清晰感觉到神魂深处传来的刺痛——那是火枢臂断裂的余波，像有把钝刀在刮他的识海。
“灵枢再强，也是死物！”烛九溟抓着断裂的火枢臂狠狠一甩，那半截青铜臂带着风声撞在引雷阵的青铜柱上。“当啷”一声巨响，火星如星雨四溅。雷池谷的山风卷着雷气掠过，竟将那火星吹成金红两色的光雾。光雾裹着不远处苏婉儿手中雷纹旗的金芒，在半空缓缓勾勒出古修图腾的轮廓——那是一头背生雷翼的巨猿，双目是雷纹，爪间握着闪电，周身缠绕着与烛九溟背骨相同的雷纹。
苏婉儿握紧雷纹旗的手微微发颤，旗面金纹因战斗余波而剧烈震颤，仿佛在呼应半空中的图腾。她望着烛九溟染血的胸膛，见那焦黑的皮肤下，新生的肌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塑——每一根肌肉纤维都在吸收雷气与火元，皮肤下跳动着细碎的电弧，连呼吸时的起伏都带着金芒。这哪是单纯的肉身？分明是一尊正在蜕变的雷道战兵，每一寸血肉都在向更古老、更强大的形态进化。
凌千机捂着心口后退半步，玄色道袍下的同构纹仍在渗血。他望着支离破碎的火枢臂，第一次对自己的枢术产生了动摇。从前算丹枢碎裂时，他只觉是自己火候未到；此刻火枢被毁，他却从神魂深处泛起寒意——原来血肉之躯，真能硬撼万灵归一的枢器。
“冰枢...冰枢！”他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战枢眉心的枢眼上。腥甜的血气弥漫，枢眼中的幽光陡然转为冰蓝。冰枢臂的寒雾应声而起，从臂骨的镂空纹路中涌出，在谷中凝成霜色的屏障。所过之处，青草结霜，岩石凝冰，连空气都变得刺骨。
烛九溟抹了把嘴角的血，雷纹在掌心跃动如活物，像是在催促他继续战斗。他望着逼近的冰雾，眼中金芒更盛，仿佛两团小太阳在燃烧——这一轮，该轮到冰枢尝尝古修血肉的温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