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的围墙被远远甩在身后。
江未并未选择在城内久留。他凭借着对京城格局的熟悉,专挑僻静无人的小巷穿行,最终来到了一个鱼龙混杂的小集市。
这里天不亮就有车马行开始运作,运送货物或载客。
江未用身上所剩不多的银钱,雇了一辆最便宜的马车。
“出城,去最近的码头,越快越好。”他言简意赅。
那赶车的老汉掂了掂铜钱,看了他们一眼,没多问,只是点了点头:“上车吧。”
马车内部狭窄而陈旧,散发着浑浊的尘土味。
江未先将白清梧扶上车,自己才跟着钻了进去。他小心地坐在她身侧,依旧保持着一点距离。
白清梧看了一眼他们之间的距离,声音低低的:
“公子,为何总要躲着我?”
“我,我没有躲。”
江未立刻矢口否认。他不敢看她,只是将目光钉在那晃动的车帘上。
“是么?”白清梧反问。
她没有选择逼近江未,只是微微侧过头,凝视着他紧绷的侧脸:“那为何我每次靠近,公子都如临大敌?此刻同乘一车,又要隔出这楚河汉界。”
她顿了顿,声音里似乎带上了若有若无的委屈:“莫非,公子口中的倾慕,只是说来哄我开心的?”
“我只是担心,会有损你的名节。”江未窘迫得耳根通红,欲言又止。
他想的是,当着外人的面,最好与白清梧保持适当的距离,以便维护白清梧的名节。
在这个小世界里,夫妻间也少有当街举止亲昵的。还是那句话,一点亲密举动,或许就会让一个女子遭受非议。
“既然公子说没有躲,那便没有吧。”
白清梧收回目光,微微转向另一侧,只留给江未一个背影。
二人就此沉默下来。
马车在沉默中疾驰。
在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时,他们抵达了城郊一处货运码头。
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特有的腥气息。几艘大小不一的船只停靠在岸边,船工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我们坐船走,水路更能避开追踪。”
江未在码头上快速搜寻了一圈,最终选中了一艘即将启航前往江南的客货两用船。船老大是个皮肤黝黑、满脸风霜的汉子,正吆喝着指挥船工搬运最后的货物。
“船家,还有位置吗?两个人,去江南。”
江未从怀中摸出了剩下的全部铜板,掂了掂,估摸着是够付他们的船资的。
谁知,那船老大打量了一下他们,报了个比寻常价格高出三成的船费。
眼下情况紧急,若是江未身上钱够,别说三倍船费,就是十倍他也愿意给的。可之前买布料,食物以及雇佣马车,已经将他作为暗卫积攒的那点薪俸消耗得七七八八了。
江未试图讲价。
船老大却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小兄弟,你看,你这临时来的。为了让你上船,我船上的货,可是要卸一箱下来的。只多收你三成,很便宜了。”
他一口咬定就这个价,爱坐不坐。
这码头不大,即将启航的船就这么一条。若是错过了这么一条,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迟则生变。私奔这种事情,迟不得。
“这样,我抵劳力给您,您......”
江未拍了拍胸脯,话还未说完,一直沉默不语的白清梧忽然拔了头上的银簪递过去:“您看加上这个,够不够?”
船老大目光在银簪上扫过,一把抓了过去,仔细瞧了瞧。
“成!这簪子够分量,上来吧!”他侧过身,让出了登船的跳板。
江未脸上火辣辣的。他像是只挨了踢的狗一样,垂头丧气的。
白清梧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低声道:“公子,我们快上船吧。”
江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懊恼,护着白清梧踏上了那摇晃的跳板,登上了这艘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货客两用船。
船老大收了银簪,态度也热络了些,给他们指了船舱里一个还算干净的角落。
船只缓缓离岸,顺着水流向下游驶去。
[宿主,你是打算靠女配养你吗?]112泼来冷水,[你根本就没有养家糊口的能力。]
112说的没错,江未难得没有回怼。
以前做反派的时候,他从来没有为温饱发过愁。
然而现在,他那些杀人技在此地毫无用武之地,做工卖苦力又非他所长,一时间竟有些束手无策。
但是他又必须尽快弄到钱。他和清梧路上的花销还没有着落呢。
偷?抢?技术上是可行的,但江未潜意识里不愿在白清梧面前做这种事。
白天在忐忑和沉默中度过。
江未将带来的干粮分给白清梧吃了,他自己却没什么胃口。他脑子里反复盘算着到了城镇该如何谋生,越想越觉得前路迷茫。
夜幕降临,河面被黑暗笼罩。大多数乘客都已蜷缩着睡去,船舱内鼾声四起。
江未却毫无睡意,他靠着舱壁,听着船底汩汩的水声,心中那股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砰!”一声巨响,船身猛地一震,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
紧接着,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粗鲁的呼喝声和船老大的惊叫声:
“水匪!是水匪!快抄家伙!”
船舱内瞬间炸开了锅,乘客们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
江未看了一眼身旁的白清梧,立刻伸手将斗篷扯得更近些。
不能硬拼!对方人数不明,在晃动的船体上缠斗,他或许能自保,但绝对无法保证白清梧的安全!
“走!”江未低喝一声,一把拉住白清梧的手腕,带着她就往甲板上走。
楼梯上,迎面下来一个提着长刀的大汉。
“想跑!”大汉提刀朝江未砍来。
江未手腕一抖,细丝如银蛇出洞,铮然作响。
铜扣甩过去,震开最先劈到的一刀。细丝一绕,缠住了那绑匪的脖子。
江未手腕一拽,那绑匪的头就咕噜噜地滚下来了。
趁尸体倒下来的间隙,他扭头对白清梧急声道:“船不能待了!抱紧我!”
白清梧毫不犹豫,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腰。
他一脚踢开那绑匪的尸体,顺着楼梯来到甲板。
甲板上更是乱成一团,船工和少数几个有胆气的乘客正在与水匪搏斗,但明显处于下风。
到处是东一块,西一块的尸块,和粘嗒嗒的血。
“憋气!”
江未揽住白清梧,毫不迟疑地带着她从甲板上跳下去。
冰冷的河水瞬间将两人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