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日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室内洒下斑驳的光影。苏婉儿正在试穿为三日后赏花宴精心准备的衣裳。这是一件水蓝色织锦襦裙，裙摆用银线绣着精致的芙蓉暗纹，在光线下若隐若现，与她发间那支珍珠簪子相得益彰。
小姐穿这身真好看。小翠一边为她整理裙角，一边由衷赞叹，这料子衬得小姐肌肤胜雪，赏花宴上定能让人眼前一亮。
苏婉儿对着铜镜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清脆的环佩叮当声。
妹妹在试衣裳吗？苏婉仪不请自来，身后跟着两个贴身丫鬟，母亲让我来看看你准备得如何了，可需要添置些什么。
她今日穿着一身桃红色撒花裙，衣襟处用金线绣着繁复的牡丹花纹，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嫉妒。自诗会后，苏婉仪对这位庶妹的敌意与日俱增，特别是在听说陈文轩对苏婉儿另眼相看之后。
劳姐姐费心了。苏婉儿不动声色地行了一礼，姿态温婉。
苏婉仪的目光在那件水蓝色襦裙上流连，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关切：这料子倒是不错，可惜样式简单了些。妹妹若是没有合适的首饰配它，姐姐那里还有几件新打的首饰，可以借给你撑撑场面。
多谢姐姐好意。苏婉儿淡淡道，目光平静无波，妹妹觉得这样素净便很好，太过华丽反倒不合身份。
苏婉仪碰了个软钉子，脸色微沉。她走到衣架前，假意欣赏地抚摸着襦裙的料子，指甲却不经意地在裙摆内侧划过。
这绣工倒是精细。她假意称赞，指尖暗暗用力，不知是哪个绣娘的手艺？
苏婉儿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心中冷笑。前世就是这样，苏婉仪假装欣赏她的衣裳，实则用特制的指甲套在不起眼的地方划破了一道口子。等到赏花宴上，她一行礼便衣裙开裂，当众出丑，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这一世，她早有准备。
姐姐若喜欢，妹妹可以让绣娘为姐姐也做一件。苏婉儿语气温和，仿佛全然未觉。
苏婉仪收回手，笑容僵硬：不必了，这样的料子，我那里多的是。
她又坐了一会儿，说了些无关痛痒的场面话，便借口要去看自己的新衣裳，带着丫鬟们离开了。
待她的脚步声远去，小翠连忙上前仔细检查衣裳，果然在裙摆内侧发现一道细微的划痕。
小姐，这......小翠气得脸色发白，大小姐也太恶毒了！这要是没发现，赏花宴上可就......
苏婉儿却并不意外，从容地打开衣柜：把备用的那件拿出来吧。
她早就料到苏婉仪会来这一手，提前让绣娘准备了两件相似的衣裳。一件放在明处，一件暗中收好。这一世，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小姐，难道就这么算了吗？小翠不甘心地问，手上小心地将破损的衣裳收起来。
当然不。苏婉儿唇角微勾，眼中闪过锐利的光，来而不往非礼也。姐姐既然送了这样一份大礼，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要好好回敬。
她走到妆台前，取出一盒新买的胭脂。这是前几日她特意差人从李记商行买来的，与苏婉仪常用的是同一个牌子，连盒子都一模一样。
小翠，你去打听一下，姐姐赏花宴要穿什么衣裳，用什么妆容。
小翠会意，立即领命而去。
午后，小翠带回消息，苏婉仪定制了一件鹅黄色云锦裙，裙摆用金线绣着百蝶穿花纹，奢华异常。据说光是金线就用了二两，整套衣裳花费不下百两。
听说花了整整一百两银子呢。小翠咋舌，大小姐为了这次赏花宴，可真是下足了本钱。还特意让丫鬟去买了新到的茉莉香粉和玫瑰胭脂。
苏婉儿若有所思。苏婉仪最爱出风头，这次赏花宴来了不少世家公子，她定是想借此机会大放异彩，特别是想在陈文轩面前好好表现。
去把李嬷嬷请来。苏婉儿吩咐道。
自从上次合作后，李嬷嬷已经成为苏婉儿在府中的眼线之一。她儿子的事情已经解决，对苏婉儿感激不尽，做事也更加尽心。
二小姐有何吩咐？李嬷嬷很快到来，态度恭敬。
苏婉儿将一盒胭脂递给她：想办法把这个换到姐姐的妆台上，要确保她赏花宴当日用的是这盒。
李嬷嬷接过胭脂，面露不解：这是......
放心，只是普通的胭脂。苏婉儿微微一笑，不过，我在里面加了些特制的香料。
这香料是她根据前世记忆调配的，无色无味，但有一个特点——遇到蜂蜜会变成蓝色。而赏花宴上，必备的茶点之一就是蜂蜜桂花糕。这是她特意向厨房建议的，管事嬷嬷还以为二小姐体贴，特意准备了大小姐最爱的点心。
李嬷嬷会意，小心翼翼地将胭脂收好：老奴明白，定会办得妥帖。
三日后，赏花宴如期举行。苏府花园里百花盛开，宾客云集。苏婉儿穿着那件备用的水蓝色襦裙，清新淡雅，宛如出水芙蓉，在一众姹紫嫣红中反而显得格外特别。
苏婉仪果然穿着那件鹅黄色云锦裙，金线绣的蝴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确实引人注目。她一进场，就吸引了众多目光，不禁得意地扬起下巴，刻意在人群中寻找陈文轩的身影。
妹妹今日这身，未免太素净了些。苏婉仪走到苏婉儿面前，假意关心道，眼角却带着几分讥诮。
苏婉儿微微一笑，语气平和：不及姐姐光彩照人。姐姐这身衣裳，怕是今日最夺目的了。
苏婉仪得意地抚了抚衣袖，正要再说什么，却被前来搭话的其他小姐打断了。
宴会开始后，宾客们三三两两在园中赏花品茶。苏婉儿故意走在苏婉仪附近，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惹人怀疑，又能随时观察情况。
很快，时机来了。丫鬟们端上各色茶点，其中就有苏婉儿期待的蜂蜜桂花糕。她看见苏婉仪取了一块，小口品尝，还用帕子擦了擦嘴角。
就在这时，陈文轩与其他几位公子一同走来，向苏婉仪搭话：苏大小姐今日这身衣裳真是华美非常，远远看去，还以为是花中仙子下凡了呢。
苏婉仪心中得意，正要摆出最得体的姿态回话，忽然感觉脸上一阵轻微的痒意。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却发现指尖沾上了一抹诡异的蓝色。
你的脸......陈文轩惊讶地指着她的脸颊，其他公子也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只见苏婉仪的脸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大片蓝色斑点，而且还在逐渐扩散，看起来十分骇人。
怎么回事？苏婉仪惊慌失措，连忙取出随身携带的银质小镜。
镜中的自己满脸蓝斑，吓得她差点尖叫出声。那蓝色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脖颈，在鹅黄色衣裳的映衬下格外显眼。
快拿水来！王氏闻讯赶来，见状也是大吃一惊，连忙吩咐丫鬟。
丫鬟们手忙脚乱地端来清水和帕子，可为时已晚。蓝色斑点已经扩散开来，苏婉仪整张脸都变成了诡异的蓝色，连用清水擦拭都无济于事。
宾客们窃窃私语，有的忍不住笑出声来。苏婉仪又羞又气，眼泪夺眶而出，冲花了脸上的妆容，蓝色混着脂粉，显得更加滑稽。
一定是有人害我！她尖声叫道，目光猛地转向苏婉儿，是你！一定是你！
苏婉儿故作惊讶，神色无辜：姐姐何出此言？妹妹一直在这里赏花，与诸位小姐说话，如何能害姐姐？
就是你！苏婉仪气急败坏地冲过来，想要抓住苏婉儿，却被自己过长的裙摆绊倒，摔了个结结实实。
这一摔，她头上的珠钗散落一地，发髻凌乱，再加上那张蓝色的脸，活像个从戏台子上跑下来的小丑。
宾客们再也忍不住，哄笑声此起彼伏。陈文轩等人碍于礼节强忍着笑意，肩膀却不住抖动。
王氏脸色铁青，命人将苏婉仪扶下去，强笑着对宾客们解释：小女可能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让大家见笑了。还请各位继续赏花，厨房新备了上好的龙井。
苏婉儿站在人群中，面色平静。她早就料到苏婉仪会怀疑她，所以特意选了这种遇蜂蜜才会变色的香料。而且，她确保自己全程都没有接近过苏婉仪，更没有碰过任何蜂蜜制品。在场所有人都可以作证，她一直与其他小姐在一起。
二小姐这招真是高明。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苏婉儿回头，看见赵元宸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眼中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
殿下在说什么，婉儿听不懂。苏婉儿垂下眼眸，故作不解。
赵元宸轻笑一声，压低声音：苏大小姐脸上的蓝色，应该是某种遇蜜变色的香料所致。而今日的茶点中，正好有蜂蜜桂花糕。更妙的是，这桂花糕还是二小姐前日向厨房建议的。
苏婉儿心中微凛，没想到赵元宸观察如此细致，连这种小事都注意到了。
殿下说笑了。她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姐姐可能是对什么花粉过敏了吧。今日园中花开得盛，难免有些特别的花粉。
赵元宸但笑不语，目光却意味深长地在她的珍珠簪子上停留片刻，这才转身离去。
宴会最终不欢而散。苏婉仪成了全京城的笑柄，据说回房后砸了不少珍贵瓷器，连着好几日都不肯见人，连陈文轩递来的帖子都拒之门外。
当晚，王氏来到苏婉儿院中。烛光下，她的脸色晦暗不明。
婉儿，今日之事，你可知道什么？王氏语气平静，眼神却锐利如刀，紧紧盯着苏婉儿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苏婉儿抬起脸，一脸无辜与担忧：女儿不知。姐姐突然那样，女儿也吓了一跳。不知道姐姐现在可好些了？需不需要女儿去探望？
王氏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好，很好。婉儿，你果然长大了，懂得关心姐姐了。
她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回头道：赏花宴后，宫中的德妃娘娘要在府中小住几日。你准备一下，届时随我一同接待。
苏婉儿心中一动。德妃娘娘是赵元宸的生母，前世这个时候确实来过苏府。也正是这次机会，让她与赵元宸有了更多的接触。只是前世她因为赏花宴出丑，德妃娘娘对她印象极差。这一世，一切都不同了。
女儿遵命。她恭敬地行礼，姿态无可挑剔。
待王氏离去，小翠担忧地低声道：小姐，夫人是不是怀疑我们了？
怀疑又如何？苏婉儿淡淡道，走到窗前，望着院中盛开的芙蓉花，她没有证据。
月色如水，映照着她沉静的侧脸。这场姐妹交锋，不过是个开始。接下来的，才是真正的较量。
德妃娘娘的到来，或许是个机会。她不仅要借此机会接近赵元宸，更要让王氏母女付出应有的代价。
夜色渐深，苏婉儿却毫无睡意。她取出母亲留下的玉佩，在月光下细细端详。玉佩温润的光泽，仿佛母亲温柔的目光。
母亲，您看着吧，女儿一定会为您讨回公道。她在心中默念，眼神坚定如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