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仪过后,大燕皇宫依旧笼罩在一片难以消散的沉郁之中。林晚星一行人也到了该启程返回大萧的时候。
临行前,他们再次入宫向萧景琰辞行。此时的萧景琰已勉强临朝,只是那满头霜雪般的白发和眉宇间刻骨的沉郁,让他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他坐在御书房内,案前堆积着奏章,目光却并无焦点。
萧彻看着他,心中喟叹,上前一步,沉声道:“景琰,保重。人死不能复生,这个道理,你比我更明白。再深的伤痛,也需为了活着的人向前看。” 他的目光锐利而恳切地望进萧景琰空洞的眼底,“承安那孩子,是你和微年唯一的血脉,是你们爱情的见证与延续。将他抚养成人,教导他,守护他,这是你如今最重要的责任,也是……微年在天之灵最大的期望。”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枚特制的玉符,放在御案上,“你我两国,唇齿相依,亦是知己。日后若遇难处,无论国事家事,只需遣人持此符信至大萧,朕必倾力相助。”
萧景琰缓缓抬起眼帘,目光在那玉符上停留片刻,又落回萧彻脸上,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多谢。” 声音依旧沙哑,却似乎有了一丝极微弱的活气。他明白萧彻字字句句皆是肺腑之言。
另一边,林晚星则带着萧玥,由宫人引着,去了永和宫看望萧承安。
不过几日,原本那个在海棠树下安静采花的小小身影,此刻显得更加单薄瘦弱。他穿着素服,独自坐在窗边的小凳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件他母妃旧日的常服,小脸埋在衣物里,看不见表情,只有微微耸动的肩膀泄露了他的悲伤。
萧玥看着这样的他,自己的小鼻子也酸酸的。她挣脱林晚星的手,迈着小步子走到萧承安面前,从自己随身带着的一个精致的小布包里,一件一件地往外掏东西。
“这个……是父皇给我找来的会唱歌的机关小鸟,你按这里它就会叫……” “这本画册,可有意思了,里面画了好多我没见过的小动物……” “还有这个琉璃小兔子,晚上会发出淡淡的光,我……我有时候怕黑,就抱着它睡……”
她把自己平日最心爱的玩具、翻看得边角都有些起毛的绘本,还有那盏珍贵的小夜灯,一股脑地都堆在萧承安身边的矮几上。这些都是她视若珍宝的东西,此刻却毫不犹豫地拿了出来。
“承安哥哥,” 萧玥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我……我和父皇母后要回家啦。这些……这些都送给你。你不要太难过了……” 她想说些安慰的话,却不知该如何表达,只能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萧承安终于缓缓抬起头,眼睛红肿,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他看着眼前这个粉雕玉琢、一脸关切看着自己的小妹妹,又看了看那些充满童趣的礼物,嘴唇抿得紧紧的,没有说话,只是那抱着衣服的手臂,稍稍松了一些。他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那只晶莹剔透的琉璃小兔子,指尖微颤。
林晚星在一旁看着,心中百感交集,既为女儿的善良感到欣慰,又为这两个孩子感到心酸。她柔声对萧承安道:“承安,要好好吃饭,好好长大。有机会,我们再来看你。”
回程的车队,气氛比来时沉闷了许多。没有了来时的好奇与兴奋,连沿途的风景似乎也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色彩。
萧玥不再像来时那样扒着车窗叽叽喳喳,她安静地坐在林晚星身边,怀里抱着另一个备用的小布偶,小脸耷拉着,明显闷闷不乐。
走了大半日,她终于忍不住,仰起头,扯了扯林晚星的衣袖,大眼睛里盛满了失落和期盼,小声问道:“母后,我们……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再来看承安哥哥呀?他一个人……好像很孤单。”
林晚星看着女儿纯真的眼眸,心中柔软之处被触动。她将萧玥搂紧,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望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景物,柔声答道:“等承安哥哥心情好一些,等大燕的皇帝伯伯不那么伤心了,或许……等海棠花再开的时候,我们就有机会再来了。”
她无法给出确切的承诺,世事变迁,谁又能预料将来?但她愿意给女儿保留一份希望。
萧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将小脸埋进母亲温暖的怀里,小声念叨:“海棠花再开的时候……” 仿佛将这个约定,牢牢地记在了她小小的心田里。车轮滚滚,载着离愁与一份稚嫩的牵挂,驶向了归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