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直射在翡翠村的广场上,却照不暖人心的凉薄。
广场中央搭建起了一座高台,台下人头攒动。这不再是以前那种乱哄哄的围观,而在护卫队的维持下,显得井然有序——一种被恐惧和利益驯化后的有序。
台上跪着霍烈。他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堵住了嘴,只能发出愤怒的呜咽声。
张伟坐在铺着虎皮的太师椅上,身后是一面巨大的横幅:【扞卫私产,严惩暴徒】。
“乡亲们。”
张伟站起身,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全场,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威严:
“纵火犯霍烈,为了家族私利,烧毁了全村人参股的矿场。这不仅是对霍家的背叛,更是对大家钱包的抢劫!”
“根据《翡翠村新律》,欠债还钱,损物赔偿。霍家已经无力赔偿损失,所以我宣判——”
张伟举起那枚代表权力的印章,重重落下:
“**没收霍家剩余的所有矿山开采权,以此抵债!**此后,矿山归翡翠银行所有,收益由全村储户共享!”
“好!” “张先生英明!”
台下的“托儿”带头鼓掌,紧接着,那些早已红了眼的村民也跟着欢呼起来。在他们看来,这是正义的胜利,也是他们分红的保障。
霍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霍家的百年基业,就在这一锤子买卖里,彻底易主了。
“慢着。”
就在张伟准备让人押着霍烈签字画押时,一个清冷的声音穿透了欢呼声,突兀地响起。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李子木一身布衣,扶着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一步一步走向高台。
那是胡长老。
此时的胡长老,不再穿着象征长老身份的锦袍,而是穿着一身白色的素衣——在翡翠村的习俗里,那是罪人领死或者向祖宗请罪时才穿的衣服。
“哟,这不是李侦探吗?”
张伟看到两人,并不惊慌,反而露出了一丝嘲弄的笑意。他以为胡长老是来“加码”的,毕竟小红还在他的VIp病房里扣着。
“怎么?你也想来见证正义的时刻?还是说,胡老又想起了什么新的证据,要来锤死这个纵火犯?”
张伟故意把“证据”两个字咬得很重,眼神阴冷地扫过胡长老,那是无声的威胁:老东西,想想你孙女。
李子木没有理会张伟的挑衅。他扶着胡长老走上高台,然后松开了手,退到一边。
“胡老,这是您的战场。”
胡长老站在风中,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霍烈,看了看台下那一张张狂热而陌生的面孔,最后,他转过身,看向了祠堂方向那尊并没有“显灵”的祖宗雕像。
“噗通!”
众目睽睽之下,这位曾经最爱惜羽毛、最德高望重的老人,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不是跪张伟,而是跪全村的父老乡亲。
“我有罪!”
胡长老这一声嘶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凄厉得像是一只杜鹃啼血。
全场瞬间死寂。
张伟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手中的文明棍“啪”地一声捏得咯咯作响。
“乡亲们!我对不起大家!我对不起祖宗!我对不起霍家这孩子啊!”
胡长老一边哭,一边疯狂地扇着自己的耳光,每一巴掌都打得清脆响亮,嘴角很快流出了鲜血。
“胡老!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糊涂了?”黑皮见势不妙,带着几个护卫就要冲上来把人拖走。
“谁敢动!”
李子木猛地横在胡长老身前,手里并没有武器,只有那双冷得像冰的眼睛,和那一身视死如归的气势。
“让他说!这是公审!难道张先生的法庭连‘证人’的话都不敢听吗?”
台下的村民们也开始起哄:“别动胡老!让他说!”
张伟眯起眼睛,挥手示意黑皮退下。他倒要看看,这老东西能翻出什么浪花。
胡长老抬起头,满脸血泪,指着张伟,手指颤抖:
“那天晚上……我什么都没看见!”
“霍烈没有放火!那个放火的人……是个跛子!是黑皮!”
“轰——”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人群中炸开了。
“什么?黑皮?” “那不是张伟的护卫队长吗?” “胡老在说什么啊?”
“我在说实话!”胡长老从怀里掏出那张被揉得皱皱巴巴的“借贷结清证明”,狠狠地撕了个粉碎,抛向空中。
“我撒谎了!因为张伟抓了我的孙女!他垄断了全村的药,他告诉我,如果不陷害霍烈,就断了我孙女的药,让我看着她死!”
“我是个懦夫!为了救孙女,我出卖了良心,出卖了霍烈,出卖了真相!”
胡长老跪行几步,来到霍烈面前,抱住他的腿痛哭流涕:
“孩子,伯伯对不起你……这火是张伟让人放的!就是为了吞你家的矿!这一切都是局!都是他设的局啊!”
现场彻底乱了。
这已经不是反转,这是崩塌。
村民们惊恐地看向张伟。如果连胡长老这样的人都被逼着做伪证,那这个所谓的“新秩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如果纵火是张伟干的,那他们之前抢购的那些“高价玉石”,岂不是被人当猪宰了?
“这是污蔑!这是那个外魔李子木教唆的!”
张伟猛地站起来,脸色铁青。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李子木竟然能说服这个老顽固放弃孙女的命。
“李子木!你为了赢我,竟然逼迫一个老人当众发疯?”张伟倒打一耙,“来人!把这两个扰乱法庭的疯子抓起来!”
“我看谁敢抓!”
李子木一步跨出,站在了高台的最前端。
此刻的他,没有戒指,没有光环,甚至衣衫褴褛。但他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刺穿了张伟精心编织的谎言帷幕。
“张伟,你慌了。”
李子木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
“你以为你用金币买通了一切。你买了打手,买了证人,买了人心。”
“但你忘了一件事。”
李子木指着跪在地上忏悔的胡长老: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赎罪’**。当一个人连死都不怕的时候,你的金币,你的威胁,就成了废纸!”
“你以为你赢了?不,你的审判才刚刚开始。”
李子木猛地转身,看向台下那些开始动摇的村民:
“乡亲们!看清楚了吗?这就叫‘吃绝户’!”
“今天他为了矿山可以陷害霍家,明天为了房子就可以陷害你们!在他的银行里,存的不是钱,是你们的命!”
“这……”
村民们面面相觑,眼中的狂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和怀疑。
信任的堤坝,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
张伟看着失控的场面,眼神变得无比阴毒。他知道,文戏演砸了,那就只能来武的了。
“既然你们不想体面,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张伟手一挥,四周的护卫队立刻拉动了枪栓(或强弩上弦)。
“全部拿下!反抗者,格杀勿论!”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血流成河的前一秒。
一名浑身是汗的信使,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广场,手里挥舞着一张红色的纸条,发出了凄厉的喊声:
“报——!!!”
“张先生!不好了!出大事了!”
“鬼市……鬼市那边的金币汇率……崩盘了!!”
张伟的瞳孔瞬间收缩成针芒。
李子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