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打在朱漆门框上，发出细碎的响。
嬴轩跟着内官跨进偏殿时，后颈还沾着融化的雪水，凉意顺着衣领往脊椎里钻。
殿内炭盆烧得正旺，嬴政半倚在青玉案后，定秦剑搁在身侧，剑鞘上的云纹被火光照得发亮。
冯去疾、蒙毅并几位中枢重臣已在两侧站定，王贲的玄甲还沾着泥点，却直挺挺立在最前排，像根扎进地的铁枪。
六公子。嬴政的声音像敲在青铜上，曲辕犁之事，你做得漂亮。
嬴轩喉结动了动。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声音——这是昨夜系统提示里关键剧情的最后一环。
昨夜系统连闪三道金光，除了监国任务进度涨到40%，还弹出新提示：当圣心动摇时，以救命为由索免死金牌，成功率+70%。
儿臣谢父皇褒奖。他跪下来，膝盖压在厚毡上，却比昨日跪在冻土上更烫，只是...儿臣近日总做噩梦。他抬头，目光扫过冯去疾微拧的眉，蒙毅垂在袖中的手，梦见有人举着毒酒站在父皇榻前，梦见诏书被偷换了朱印，梦见...梦见儿臣想护着父皇，却被人以之罪拖到市曹。
殿内突然静得能听见炭盆里爆起的火星。
冯去疾的朝珠在腰间轻晃，发出细碎的响；王贲的拳头在身侧慢慢攥紧，指节泛白；蒙毅的眼尾跳了跳，像是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嬴政的指尖在案上叩了叩：你想说什么？
儿臣求父皇赐块免死金牌。嬴轩的声音稳得像是早就在心里练了百遍，不是为儿臣自己——是怕儿臣哪天为父皇挡刀时，有人说儿臣擅动禁卫；怕儿臣替父皇查案时，有人说儿臣越权揽政他往前跪爬半步，儿臣这条命是父皇给的，可儿臣怕...怕还没护好父皇，就被那些躲在暗处的刀子捅死了。
冯去疾的朝靴在青砖上碾出半道印子：六公子这是...质疑朝纲？
冯相误会了。蒙毅突然开口，声音温温的像春茶，六公子前日还和臣说，最敬服大秦律法不阿贵。
他要免死金牌，倒像是怕自己到时候护驾心切，误触了什么规矩。他瞥向嬴政，陛下，当年商君变法时，不也说法立而民乐用，令行而民安利？
六公子若真存了护主之心，这金牌倒像个...护身符。
王贲的大嗓门炸响：末将也觉得该给！
前日在泗水，六公子为试犁被牛踩了脚，裹着布还蹲在田埂上改图纸——这样的皇子，就算真犯点小错，陛下能忍心罚？
嬴轩垂着眼，看着自己交叠在膝头的手。
他能感觉到掌心沁出的汗，却更清晰地听见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叮鸣：监国任务进度+30%，当前70%。
嬴政盯着殿外飘雪看了片刻，突然笑了：好个护身符。他抬手指向案头玉匣，去把朕当年在邯郸用的虎符拿出来。
内官捧来玉匣时，嬴轩看见匣底躺着块半指厚的金牌，正面二字是他熟悉的鸟虫篆——那是父皇当年在赵国被围时，平原君赵胜为表和解送的，后来一直压在御案下。
此牌可免你三次死罪。嬴政把金牌搁在他掌心，但记住，若你敢拿它行谋逆之事...他的目光扫过满殿重臣，朕亲自剥了你的皮。
嬴轩捏着金牌起身，指尖触到牌身的温度——和父皇掌心的温度一样，带着常年握剑的茧子的粗糙。
他弯腰谢恩时，瞥见冯去疾喉结动了动，最终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明日朕东巡。嬴政突然站起身，定秦剑的重量让他腰杆绷得笔直，监国之位，就交给六公子。
殿内响起抽气声。
蒙毅的茶盏在案上磕出轻响，冯去疾的手指抠进朝服纹路里，王贲的玄甲蹭着旁边大臣的锦袍，发出沙沙的响。
臣等遵旨。蒙毅率先跪下，声音里带着笑，六公子有曲辕犁这样的良策，监国定能让大秦更稳。
冯去疾的膝盖沉得很慢，像是灌了铅：臣...附议。
嬴政解下腰间秦王剑，剑穗上的红珊瑚在火光里晃：此剑代朕行权。他把剑柄递向嬴轩，东巡期间，上至丞相，下至县吏，有敢阳奉阴违者，先斩后奏。
嬴轩接过剑时，掌心的金牌硌得生疼。
他能感觉到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扎在背上——冯去疾的目光像根细针，蒙毅的像盏温灯，王贲的像团火。
而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监国任务完成，奖励：地级战技《破阵枪诀》（可融合当前枪法）。
儿臣定不负父皇重托。他低头，剑穗扫过手背，只是东巡路上...儿臣想请杨再兴、赵云两位将军随行护驾。
王贲的眉毛挑起来：那俩小子是你新练的玄甲卫统领，调走了谁守咸阳？
玄甲卫还有三千人。嬴轩转向嬴政，儿臣听说，陈留郡最近有流民聚集。
杨将军擅守，赵将军善攻，有他们在父皇身边...儿臣夜里能多睡半刻。
嬴政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笑出声：好，准了。
退朝时已近黄昏。
嬴轩站在殿阶上，看着杨再兴、赵云带着玄甲卫从丹凤门鱼贯而出。
赵云的银枪在暮色里闪着冷光，杨再兴的铁戟扛在肩头，把城门楼的飞檐都压矮了半分。
公子。秦风从暗处走出来，怀里抱着嬴轩的大氅，赵将军方才托末将带话——他说您让他把玄甲卫的布防图抄三份，是要给章邯将军？
嬴轩裹紧大氅，看着东巡的龙旗已经在朱雀大街上展开。
北风卷着雪粒子扑在脸上，他却觉得心里发烫。
章邯被调去北境整军，是赵高的主意；杨、赵表面护驾，实则他昨晚已让赵云把玄甲卫的暗桩图塞进了章邯的军报里——北境三十万边军，总得有人能及时回防。
去备车。他转身往宫道走，靴底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声，等父皇的车架出了咸阳，本宫要...好好理理这监国的头绪。
暮色里，他的影子被灯笼拉得老长，像柄刚出鞘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