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川的手还停在机械表的边缘,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一点点爬上来。展馆里的掌声好像还在耳边回荡,闪光灯的光斑还在眼睛里晃,可他已经站在了岑家老宅的宴会厅里。
水晶吊灯洒下细碎的光,照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像撒了一地的星星。他没有去主桌,而是安静地站在侧廊的阴影里,目光落在圆桌中央——岑疏影坐在主位上,一身旗袍领子扣得严严实实,肩膀挺得笔直,像是谁也不敢轻易靠近的公主。
“沈家少主年轻有为,又是政界新星。”一个穿紫红色旗袍的女人笑着举起酒杯,“要是能联姻,对岑家来说可是大好事。”
岑疏影没说话,只是轻轻把酒杯放回桌上,杯底碰着瓷盘,发出一声轻响。
另一个声音响起:“林家也递了话,愿意拿东南亚港口的股份当诚意。”
第三人立刻接道:“门当户对不是老古董,是现实。你总不能一个人撑到底吧?”
话音刚落,江临川动了。
他一步步走过来,皮靴踩在地面,几乎没有声音。走到桌子中间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装置,放在桌上。手指一按,一道蓝光“唰”地升起,空中浮现出一架银灰色的航天飞机,缓缓旋转,周围缠绕着密密麻麻的数据线,三条标记分别指向三颗卫星编号。
“你们说的‘资源互补’。”他的声音不高,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是不是也包括——正在用我五年前公开的卫星导航算法?”
全场一下子安静了。
“如果我断供。”他继续说,“接下来七十二小时,你们名下的七条远洋航线会全部失联。现在已经有两艘货轮定位出错,其中一艘已经偏航五点七海里。”
有人冷笑:“吓唬人?你怎么证明这是真的?”
江临川没解释。他左手轻轻碰了下腕表,投影画面一变——太平洋上,一条鲜红的航线正在跳动,坐标不断刷新。
“它们现在就在海上。”他说,“再偏十二海里,就会进入无信号区。那里没有救援,也没有退路。”
一名代表猛地站起来,脸色发白。另一个人伸手想关掉投影,却发现根本碰不到那个装置,像是被一层看不见的东西挡住了。
就在这时,岑世昌敲了敲桌子,钢笔尖划过玻璃,发出刺耳的一声。两个保镖从侧门快步走来。
江临川站着没动,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他只看着岑疏影,声音很轻,却像刀一样锋利:
“你妈妈留给你的那二十八个百分点股份,信托条款写得很清楚——你满二十一岁,自动生效。”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岑疏影慢慢站起身,摘下脖子上的珍珠项链,轻轻放在桌上。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力量。
“各位来谈合作。”她说,“开口先谈婚事。”她的目光扫过三位代表,最后落在她叔父脸上,“是觉得岑家还能任人摆布?还是说——”她顿了顿,“有人想借婚姻的名义,偷偷转移资产?”
话还没说完,周媛已经上前一步,递出一支录音笔。屏幕亮起,波形跳动,紧接着传出一段对话:
“……只要她签了婚约,股权冻结就能拖到明年……等她继承权生效前,我们已经完成资产剥离……”
声音清晰,正是岑世昌。
岑世昌“腾”地站起来,袖扣撞到桌角,发出“啪”的一声。他盯着周媛,声音发抖:“非法录音!这根本不合法!我要召开紧急家族会议,审查她的行为!”
周媛不动声色,把录音笔收进包里,语气平静:“音频已经上传到开曼群岛的律师事务所服务器,律师函明天早上九点准时送达所有相关银行。信托控制权移交程序,现在启动。”
岑世昌的手紧紧攥着袖扣,指节发白,额头渗出冷汗,喉结上下滑动。
江临川收回装置,蓝光消失,宴会厅重新被暖黄的灯光笼罩。但气氛早就变了。
“婚姻不是交易。”他说,“谁想拿它当筹码,就得准备好——输得一干二净。”
没人敢接话。
岑疏影坐回主位,指尖轻轻碰了碰腕表,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她没有宣布接受谁的提议,也没赶人走。她就这么静静坐着,像一座还没爆发的火山,沉默中藏着惊雷。
江临川站在她身边,黑色冲锋衣衬得他身形挺拔。他一句话没再说,可所有人都明白——那个曾在国际舞台上揭穿维克多阴谋的男人,现在正用沉默划下底线。
宴席还在继续,举杯交错,笑声低低传来。可没人敢抬头看主桌一眼。权力的天平已经倾斜,而这一切,没有呐喊,只有信息、规则和时机的精准切割。
周媛退回岑疏影身后,手里紧紧抱着文件夹。她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留意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她知道,这场博弈还没结束,对手不会轻易认输。
江临川和岑疏影并肩站在落地窗前。窗外夜色深沉,庭院的灯勾勒出枯山水的轮廓。屋里灯火通明,人影晃动,可他们的世界仿佛静止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信托条款的?”岑疏影低声问。
江临川看着玻璃上的倒影:“那天去图书馆签到,顺手查了民政系统的备案。”
她没再追问。有些事不用说透,就像某些信任,早就在一次次危机里,变成了最坚固的东西。
远处,岑世昌独自站在廊柱的阴影下,整理袖扣的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他望着那两个人并肩的身影,眼神阴沉。他知道,今晚的计划失败了。但他更清楚——只要那二十八个百分点还没正式过户,游戏就还能继续。
周媛忽然皱眉,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一闪而过一条加密消息。她迅速锁屏,抬头看向江临川,极轻微地点了下头。
江临川眼神微动。
下一秒,宴会厅的主灯轻轻闪了一下。
别人毫无察觉,只有江临川和周媛同时抬头,望向天花板。
电流波动极小,不到半秒。
但这已经足够。
某个信号刚刚被发出,来自地下三层的备用通讯节点——那是岑家老宅最隐秘的数据通道,平时只用于极端应急。
而现在,它被动了。
江临川的手,再一次抚上了机械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