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川坐在昏暗的房间里，指尖轻轻滑过加密终端的屏幕，音频文件再次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低低传来：“货已装船，明晚十点经湄公河二号航道。”他按下暂停，调出卫星热成像图——画面中，清孔镇下游三公里处的河岸泛着微弱的温度波动，那是夜间装卸留下的痕迹。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系统界面。昨夜在军政要地签到获得的“跨境通信增强模块”还在生效，信号比平时强了将近一半。他迅速接入灰雀的加密频道，锁定低频跳频波段，避开边境雷达的扫描。
“目标位置确认。”他的声音很稳，“二号航道东侧芦苇带后三百米，有隐蔽码头。你还有六小时抵达。”
耳机里传来灰雀的声音，带着一点电流杂音：“摩托艇已经改装好，被动光学系统准备就绪。但巡逻艇每十五分钟巡查一次，拍摄时间最多只有两分钟。”
“够了。”江临川一边说，一边调出河道水流模型，“船只靠岸的时间我可以算到秒。你从南侧盲区绕过去，等我指令。”
倒计时投影亮起：03:58:21。
灰雀驾驶摩托艇悄无声息地滑入支流，水面荡开细碎的涟漪。江临川紧盯着传回的微光影像，画面模糊晃动，只能隐约看到远处几点灯光。他远程调整镜头焦距，把放大倍数推到极限。
“还有四分钟。”他说，“准备拍左侧货箱侧面的钢印。”
灰雀压低身体，贴着芦苇丛缓缓前行。影像渐渐清晰起来，一艘老旧货轮正慢慢靠岸。甲板上有几个守卫来回走动，手里握着枪，红外夜视仪扫过河面。
江临川切换成热成像视角，发现码头高台上角落有个红外感应装置——普通的快门一触发就会报警。他立刻发送指令：“用被动采集模式，关闭所有主动光源。”
灰雀按下按钮，摩托艇内置的光学阵列悄然启动。没有闪光，也不发射信号，只靠环境中的微弱光线重构图像。镜头缓缓推进，对准正在吊装的木箱。
第一个木箱被吊起，表面落满灰尘。江临川让画面定格，启动AI去噪功能。图像一层层还原，钢印编号逐渐显现——Vt-0725。
“拍下来。”他语气平静，“继续看下一个。”
第二个箱子升起时，镜头捕捉到箱角的一个标志：一条盘绕的蛇形图案，下面写着“Victor black Fund”。江临川瞳孔微微一缩——这是维克多私人基金的隐秘标识，专用于地下交易。
“资金和货物对上了。”他低声说，“闭环了。”
就在这时，对岸突然亮起了灯。一个身穿深色唐装的男人走了出来，左手拄着一根紫檀木拐杖。九爷站在高台边缘，目光扫过河面，右手抬起，拐杖底端轻轻敲击地面，节奏分明。
江临川马上打开摩斯密码解码界面，将敲击频率输入系统。
滴——答——滴答答——滴——答滴滴——
系统跳出结果：t-Y-9-3-7-2。
正是录音里提到的那个黄金编号。
“他在传递信息。”江临川手指悬在通讯键上，却没有按下。九爷重复敲了三次同样的序列，然后转身离开，守卫毫无察觉。
灰雀低声问：“要追吗？”
“不用。”江临川盯着回放画面，“他不是在藏，是在故意让我看见。”
他调出历史档案，输入“tY-9372”。系统延迟了几秒，弹出一条记录：这个编号出现在岑父生前最后一笔海外结算单上，用途写着“特种合金采购”，但付款账户是一家早已注销的离岸壳公司。
线索连上了。
这条走私链不是临时搭建的，而是二十年前旧路线的重启。而九爷今天的举动，更像是在向某个看不见的人示警，而不是单纯听命于维克多或岑世昌。
江临川退出档案，重新播放九爷离开的画面。慢放到第十七帧时，他注意到拐杖离地的一瞬间，九爷的目光曾短暂望向东南方一座废弃灯塔。他查了坐标，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岑家走私的中转站，早在2003年就被拆除了。
可就在灯塔原址附近，竟然还有电力活动的痕迹。
他命令系统扫描那片区域近七十二小时的电磁信号，筛选出一段断续的短波传输，频率和老式无线电报机完全吻合。发送时间，正好和九爷敲拐杖的时间一致。
“不是单向。”江临川明白了，“是双向回应。有人在接收他的信号。”
这时，灰雀发来完整的影像包，包括所有货箱编号、装卸过程和九爷的行动轨迹。江临川接收文件，立刻加密压缩，准备转发给周媛备案。
“你已经暴露风险了。”他对灰雀说，“撤离走北支流，避开主航道。”
“明白。”灰雀关掉系统，摩托艇悄无声息地驶入暗流。
江临川切断通讯，屏幕定格在九爷敲拐杖的最后一帧。他拿出一张纸，写下破译结果：tY-9372。
笔尖停顿了一下。
这张纸本该只是证据记录，但他知道，它背后藏着更深的东西。这不是简单的洗钱通道，而是一条贯穿三代人的黑金暗河。维克多出钱，九爷管货，岑世昌在内部配合——三人各司其职，却未必真正信任彼此。
尤其是九爷。
他为什么偏偏现在露面？为什么要用旧编号？又为什么看向那座废墟？
江临川翻过纸页，在背面写下三个名字，用线连接。维克多和岑世昌之间画了实线，代表利益绑定；而九爷和他们之间则是虚线，旁边标注：“动机不明”。
他抬头看向另一块屏幕，灰雀的定位信号正稳定移动，已经进入安全水域。与此同时，苏棠发来消息：航天项目竞标对手的卫星权限异常使用记录已被锁定，对方确实在帮维克多建立远程干扰链路。
两条战线同时推进。
金融、走私、航天、人事清洗……这些攻击看似分散，其实都指向同一个目标：阻止他进入国家航天体系。
而九爷这条线，是唯一能把过去和现在串联起来的实体证据。
江临川打开通信模块，准备起草一份跨境调查授权书发给周媛。手指刚要按下发送键，他又停住了。
屏幕上，仍是九爷敲拐杖的最后一帧。
他放大那一瞬间的画面细节，忽然发现拐杖底部接触地面时，闪过一丝极细微的金属反光——不像是普通紫檀木该有的质感。
他调出材质分析程序，提取反光区域建模。系统比对后提示：该部位含有微量钛合金成分，常见于军用级信号发射装置。
江临川眼神一冷。
那根拐杖，不只是摆设，更是一个工具。
它能在敲击时同步发送加密信号，甚至可能直接接入某种地下通信网络。九爷不是偶然出现，而是专程来完成一次定点传输。
而接收者，至今没露面。
他重新调出废弃灯塔的卫星图，叠加近期所有车辆轨迹。一辆无牌皮卡在昨夜两点零七分驶入禁区，停留十八分钟后离开，方向通往内陆山区。
车牌被遮住了，但车顶架着一个特殊支架，形状和短波天线底座一模一样。
江临川标记为高危路径，推送给灰雀备用。他知道对方已经撤离，但这信息必须留下。
他关闭所有外部链接，只保留本地存储。然后将“Vt-0725”、“tY-9372”、拐杖信号频率三项数据合并归档，命名为“暗河-01”，设为最高密级。
主控室灯光闪了一下，系统提示能源负载过高。他没管，任由服务器继续运转。
窗外城市依旧喧嚣，但他早已置身于另一场看不见的战争。
一条暗河在地下奔涌，载着黄金、权力和尘封的秘密，流向未知的终点。
江临川坐回椅子，左手轻触腕表。机械表盘震动了一下，签到倒计时显示：71:18:03。
荒山雷达站的预警，还没有结束。
他盯着屏幕上的摩斯密码破译结果，指尖缓缓划过纸面。
突然，终端发出一声短促提示音。
灰雀发来最后一条消息：“货船启航，目的地不明。但我拍到了一样东西——驾驶舱里挂着一幅画，画框边缘绣着‘岑’字家徽。”
江临川抬眼，目光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