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在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小龙女闻声抬头,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和……或许是安心?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韩非。
被困在渔网阵中的杨过更是激动地大喊:“韩先生!是你!这老匹夫不是好东西,他要逼龙姑姑嫁给他!”
公孙止霍然转身,目光阴鸷地看向这个不速之客。见韩非一身青衫,气度不凡,但面容陌生,并非江湖上成名的人物,心下稍定,但对方一语道破他的心思,仍让他恼怒不已。
“你是何人?擅闯我绝情谷,还敢在此大放厥词!”公孙止黑剑微抬,一股凌厉的气势锁定了韩非。
韩非步履从容,无视他的气势压迫,走到场中,先是对小龙女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目光平静地迎向公孙止:“在下韩非。路见不平,依法理而论。”
“法理?”公孙止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冷笑一声,“在这绝情谷中,我公孙止的话,就是法理!”
“哦?”韩非眉梢微挑,语气依旧平淡,“却不知阁下这‘法理’,依据何在?是天地至理,还是人心公义?亦或是……仅仅依据阁下手中之剑,与那情花之毒?”
他不等公孙止回答,便自顾自地开始剖析,语气如同在公堂之上陈述案情:
“第一,龙姑娘身中情花之毒,此乃事实。然,中毒缘由为何?是她主动触碰,还是他人设计?此乃前提,需先查明。若有人蓄意下毒,再以解药相挟,此行为,依律当属‘投毒胁迫’,罪加一等。”
公孙止脸色微变,情花之毒如何中的,他心知肚明,自然不敢深究缘由。
韩非继续道:“第二,即便龙姑娘是意外中毒,阁下拥有解药,便有救助之义务。然,以此要挟,逼人下嫁,此乃‘乘人之危’,违背公序良俗。婚姻之事,需两情相悦,自愿结合。阁下以解药为筹码,强行交易,此‘婚约’自始无效,不受任何法理保护。”
“胡说八道!”公孙止怒斥,“我绝情谷自有谷规!她既入我谷中,便需守我规矩!”
“第三,便是阁下这‘谷规’。”韩非目光锐利起来,“敢问阁下,这谷规由何人所立?可曾公诸于众,使入谷者皆知?其内容是否合理?是否赋予阁下随意拘禁他人、逼人婚嫁的权力?”
他指了指被困的杨过,又看了看被看守的小龙女:“未经裁断,便以渔网阵囚禁他人,限制人身自由,此乃‘非法拘禁’。派人看守龙姑娘,形同软禁,亦是侵犯其人身权利。阁下这‘谷规’,恐怕只是阁下满足一己私欲,行专横跋扈之实的遮羞布罢了!”
这一连串的质问,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将公孙止的行为从动机到手段批驳得体无完肤,更是将他那层“道貌岸然”的皮扒得干干净净!
公孙止被他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一生最重颜面,自诩斯文儒雅,何曾被人如此当众,用这种他半懂不懂却又感觉极其厉害的“道理”如此羞辱?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尤其是还在他意图占有的小龙女面前!
“住口!”公孙止气得浑身发抖,黑剑指向韩非,杀气毕露,“任你巧舌如簧,今日也休想坏我好事!这绝情谷,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识相的赶紧滚,否则,让你也尝尝情花之毒的滋味!”
他身后几名弟子也纷纷亮出兵刃,围了上来。
韩非却恍若未见,反而向前一步,目光直视公孙止那因愤怒而有些扭曲的脸,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看,当道理讲不通时,便想着动用武力,以毒药威胁。这便是阁下所谓的‘法理’?与市井流氓何异?无非是披了一层‘谷主’的光鲜外衣而已。”
“你……你找死!”公孙止彻底被激怒,理智几乎被淹没,他怒吼一声,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了,黑剑一振,便要向韩非攻来!
然而,就在他剑势将发未发之际,韩非却突然做出一个让他愕然的动作。
只见韩非并未摆出防御或进攻的架势,反而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从旁边的一株情花上,轻轻拂过一片花瓣。
动作轻柔,带着一种学术研究般的专注。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暴怒的公孙止。
他在干嘛?找死吗?情花之毒,触之即中啊!
韩非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细微触感,同时内视自身,仔细体会着有无异状。他并非鲁莽,一来是对自身心性控制有信心,二来也是想亲身验证这情花毒性的运作机制,看看所谓的“动情则痛”,其判定标准究竟是什么。是强烈的爱恨?还是任何情绪波动?这对于他后续应对,至关重要。
片刻之后,他收回手指,面色如常。
嗯,暂时没事。看来要么是毒性发作需要时间,要么是这点接触剂量不够,要么……就是他韩非的心,真的冷静到了连情花都无可奈何的地步?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微妙。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小龙女,见她正望着自己,眼神依旧清澈,却似乎比刚才多了点什么。
韩非轻咳一声,压下心中那丝几乎不存在的涟漪,重新看向目瞪口呆的公孙止,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看来,阁下的‘道理’说不通,阁下的‘毒药’……似乎对韩某也效果不佳。那么,现在我们是否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关于非法拘禁、胁迫婚姻,以及滥用危险物质的问题了?”
公孙止看着韩非那副仿佛在讨论今天天气如何的平静表情,又看了看他刚才摸过情花却毫发无伤的手指,一股寒意莫名地从心底升起。
这人,到底是什么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