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魂崖顶的红光映在李青脸上，像层凝固的血。他刚踏上最后一级石阶，就被眼前的景象钉在原地——崖边的巨石上刻满了猩红符文，清玄师姐正被捆在符文中央的石柱上，素色道袍被血污浸透，双目紧闭，眉心处浮着个淡青色的印记，正是她的本命符。
清风站在石柱旁，手里举着桃木剑，剑尖沾着的血珠滴在符文上，激起一圈圈红光。他身后的黑袍人排着整齐的队列，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个黑陶罐，罐口飘出的黑气与崖顶的红光交织，形成一张诡异的网。
“李青，你来得正好。”清风转过头，脸上带着病态的兴奋，“就差最后一步了，用你的心头血激活符文，清玄的灵识就会彻底归我。到时候，我就是天下第一的修道者！”
“你做梦！”云逍的青铜剑直指清风，“放开师姐，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清风嗤笑一声，桃木剑往清玄眉心一点：“你们敢动？她的本命符还在我手里，我只要轻轻一刺，她就会魂飞魄散！”
清玄的睫毛颤了颤，嘴角溢出一丝血沫，显然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李青的心像被攥住的疼，道袍后背的白梅胎记烫得几乎要烧起来。
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传来两个孩子的哭喊——是之前被黑袍人抢走的小石头兄妹！他们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被两个黑衣人押着站在符文边缘，小脸吓得惨白，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哭出声。
“看到了吗？”清风的声音带着残忍的笑意，“这两个孩子的精血，是开启换魂仪式的最后钥匙。你要是不想他们死，就乖乖束手就擒。”
小石头突然对着清风啐了口唾沫，尽管声音发颤，却带着股倔强：“你是假的！我爹说山神爷的像有胡子，你这神像连毛都没有！”
他妹妹小花也鼓起勇气，扯着嗓子喊：“我昨晚看见你往神像里塞虫子！就在土地庙的土台后面，你以为我没看见吗！”
这话像道惊雷炸在跟着黑袍人上来的村民耳朵里。有个扛着锄头的汉子突然“哎呀”一声，拍着大腿道：“对啊！俺昨儿起夜，就见这黑袍子在土台后面忙活，当时还以为他在给山神上供，现在想想，肯定是在塞虫子！”
“俺也看见了！”另一个大婶接口道，“他鬼鬼祟祟的，手里还拎着个黑布包，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里面装的就是那些毒虫！”
村民们的眼神渐渐清明，看向清风的目光从敬畏变成了愤怒。他们想起被抢走的孩子，想起那些莫名失踪的亲人，再看看符文上挣扎的清玄和瑟瑟发抖的小石头兄妹，终于明白自己被当成了邪术的帮凶。
“这不是山神显灵，是妖人害人！”
“俺们被骗了！”
“救孩子！救这位道长！”
愤怒的呼喊声此起彼伏，村民们不再畏惧黑袍人的弯刀，纷纷往前涌。黑袍人想挥刀阻拦，却被愤怒的村民们推搡着连连后退，阵型瞬间乱了。
“一群蠢货！”清风气得脸色铁青，桃木剑指着村民，“谁敢再动一步，我就杀了这两个孩子！”
可此时的村民们已经红了眼，一个白发老汉举着拐杖冲在最前面：“你敢伤娃子一根手指头，俺们就把你碎尸万段！”
趁着混乱，李青对云逍使了个眼色。云逍会意，青铜剑突然出鞘，剑气如虹，直逼押着小石头兄妹的黑衣人。那两个黑衣人猝不及防，被剑气扫中手腕，弯刀“哐当”落地。
“快跑！”云逍大喊一声。
小石头拉起小花，转身就往李青这边跑。黑袍人想追，却被村民们死死拦住。小花跑过清玄身边时，突然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个东西，用力往清风脸上扔去：“坏蛋！给你这个！”
那是块干硬的饼子，是苏荣之前给她的。饼子虽小，却带着股韧劲，正好砸在清风的青铜面具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清风被砸得一愣，桃木剑下意识地偏了偏。
就是这一瞬间的空档，李青动了。他像道白色的闪电，指尖凝聚起金光，直扑清玄眉心的本命符。清风反应过来，怒吼着挥剑阻拦，桃木剑带着黑气与金光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尖啸。
“苏荣！”李青大喊一声。
苏荣早已绕到石柱后面，手里的银针精准地刺向捆着清玄的绳索。绳索是用阴尸教的邪法炼制的，普通刀剑砍不断，却怕苏荣的精血银针。银针没入绳索，发出“滋啦”的声响，绳索瞬间冒出黑烟，寸寸断裂。
“师姐！”李青抓住清玄的手，她的手冰冷刺骨，指尖却死死攥着片干枯的梅花瓣——正是之前小石头交给李青的那片。
清玄的睫毛又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她的眼神依旧有些迷茫，却在看到李青的瞬间亮了亮，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走！”云逍砍倒两个扑上来的黑袍人，青铜剑舞成一道屏障，“这里的符文快被激活了！”
李青抱起清玄，转身就往崖下跑。苏荣带着小石头兄妹紧随其后，村民们也边打边退。清风看着他们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突然抓起一个黑陶罐，将里面的黑血泼在巨石上的符文中央：“想走？没那么容易！”
符文被黑血一浇，瞬间爆发出刺眼的红光，整个落魂崖开始剧烈摇晃，崖边的梅林发出“咔嚓”的断裂声，无数花枝被红光卷上天空，像无数条挣扎的蛇。
“是地脉反噬！”李青脸色大变，“他强行催动符文，引动了地脉戾气！”
地脉戾气一旦爆发，整个南京城都会被波及。李青抱着清玄，突然停下脚步，道袍后背的白梅胎记亮得如同烈日：“云逍，带师姐和孩子们先走！我来镇压戾气！”
“你疯了！”云逍急道，“这戾气太盛，你会被反噬的！”
“没时间了！”李青将清玄递给云逍，指尖在她眉心轻轻一点，金光注入，暂时稳住了她的灵识，“告诉师姐，我很快就来。”
清玄在云逍怀里，眼神清明了许多，她看着李青，嘴唇终于吐出两个字：“小心……”
云逍咬了咬牙，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抱着清玄转身就跑。苏荣拉着小石头兄妹，紧紧跟在后面。村民们也加快了脚步，只有老周停下了，他扛着锄头，挡在李青身后：“青小子，俺陪你！俺这雨神使者，也得干点正经事！”
李青看着他，心里一暖：“老周，你快走！这里危险！”
“俺不走！”老周梗着脖子，“俺们干河村的人，没孬种！”
清风站在红光中，看着李青的背影，发出一阵狂笑：“李青，你以为凭你能镇压地脉戾气？别做梦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他又抱起一个黑陶罐，准备往符文上泼。
“休想！”小花突然从云逍怀里挣脱出来，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用力往清风手里的陶罐砸去。石头虽小，却带着股巧劲，正好砸在陶罐边缘，陶罐“啪”地一声摔在地上，黑血溅了清风一身。
“找死！”清风怒吼着，桃木剑指向小花。
“小心！”小石头扑过去，将小花推开，自己却被桃木剑的黑气扫中胳膊，顿时疼得龇牙咧嘴，胳膊上却浮现出个淡青色的印记——竟是清玄的青岚气！
“这是……”李青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小花刚才跑过清玄身边时，不仅扔了饼子，还偷偷从清玄手里拿了那片梅花瓣。花瓣上的青岚气沾了小石头的血，竟在他体内形成了一道微弱的屏障。
“兄妹同心，其利断金。”李青突然想起师父说过的话，心里豁然开朗。他看向小石头和小花，又看了看老周，突然喊道：“大家听着！这符文是阴尸教用孩童精血和怨气布的，只要用纯净的阳气就能破！老周，带孩子们往符文中央撒尿！”
这办法虽不雅，却是破阵的关键。孩童的纯阳之尿能破阴邪，老周的阳气也足，正好能压制戾气。老周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一把拉起小石头：“快！听青小子的！”
小石头虽不明白为什么，却还是拉着小花，跟着老周往符文中央跑。清风想拦，却被李青用金光缠住，动弹不得。三人跑到符文中央，老周憋足了劲，对着符文撒了泡尿。小石头和小花也跟着照做。
尿液落在符文上，发出“滋啦”的声响，红光瞬间黯淡下去，地脉的摇晃也减轻了许多。清风看着这一幕，气得差点晕过去：“亵渎神灵！你们都该下地狱！”
李青趁机凝聚灵力，道袍上的白梅胎记金光暴涨，他将金光化作一道光带，缠绕在巨石上的符文周围。光带越收越紧，符文上的红光越来越淡，终于在一声轻微的脆响后，彻底消失了。
地脉的摇晃停止了，崖顶的红光也渐渐散去。清风看着失去作用的符文，又看了看抱着清玄返回的云逍，终于瘫倒在地，眼神空洞，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黑袍人见大势已去，纷纷想逃，却被村民们围了起来，一个个捆得结结实实。
李青走到清风面前，看着他苍白的脸，轻声道：“你输了。”
清风惨笑一声，看着被云逍抱着的清玄，眼神里充满了不甘：“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输给他……”
清玄在云逍怀里，轻轻摇了摇头，声音虚弱却清晰：“不是你输了，是你从来没明白，修道修的是心，不是输赢。”
清风愣住了，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渐渐变得迷茫。他从怀里掏出个东西，轻轻放在地上——是个以清玄为原型的皮影，眉眼栩栩如生，显然是用心做的。
“师父说……我做的皮影，不如清玄画的符……”清风喃喃自语，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原来……是真的……”
他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像开封城头的账房先生一样，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梅林的风里。只有那个皮影留在地上，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像在对过去告别。
李青捡起皮影，看着上面熟悉的眉眼，心里百感交集。他抬头望向崖下，南京城的灯火在夜色中闪烁，像无数双温暖的眼睛。
“结束了。”云逍走到他身边，青铜剑上的血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嗯。”李青点点头，转身看向老周和小石头兄妹，他们正围着苏荣，听她讲如何辨认雾母虫。小花手里拿着片新摘的梅花，小心翼翼地别在清玄的发间，清玄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落魂崖的风带着梅花的清香，吹散了最后的戾气。李青知道，这场始于开封的风波，终于在南京的梅林里画上了句号。但他也明白，阴尸教的余孽或许还在，未来的路依旧不会平坦。
但只要身边有这些人——有云逍的剑，苏荣的针，黄大仙的机灵，还有老周和村民们的善良，他就什么都不怕。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皮影，又摸了摸胸口的梅花银饰，道袍后背的白梅胎记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金光。
师姐，我们回家了。
远处的梅林深处，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像在迎接黎明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