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波动带着浓重的血的气息和叛逃者特有的混乱与绝望，强度相当不错，至少是上忍级别，而且……似乎正处于某种困境或极度的焦躁之中。
一个潜在的目标，或许值得接触。如果能招揽，将是他在现实世界中建立“鸦之里”外围势力的第一步棋子。
果然，在白的呼吸彻底平稳、进入熟睡状态后不久，那股查克拉开始移动了。它离开了镇子中心一家看起来像是酒馆的吵闹建筑，带着明显的烦躁和不耐，向着镇外更荒僻、更寒冷的雪山方向而去。
鸦狩站起身，走到床边，低头看了看沉睡中的白。孩子睡得很沉，甚至发出了极轻微的鼾声，小小的胸膛随着呼吸均匀起伏，脸上终于有了一点活人的温度。他在房间门口和窗户下方，用极其细微的查克拉线条布下了一个简易的警戒结界。若有超过一定强度的陌生查克拉靠近，或者白离开房间，他都能立刻感知到。
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一口气，身形如同融入阴影般逐渐变淡，最终化作一缕难以察觉的稀薄雾气，悄无声息地穿过了窗户的缝隙，离开了旅店，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缀上了那股离去的查克拉。
跟踪的过程并不困难。对方似乎心事重重，情绪极不稳定，并未刻意隐藏行迹，甚至有些发泄般地踢踹着路上的积雪，在寂静的雪原上留下深深的脚印和沉闷的响声。很快，鸦狩就在镇外一处背风的、巨大的冰崖下，看到了目标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一头桀骜不驯的黑色短发，脸上缠着厚厚的白色绷带，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锐利如准备捕食的鹰隼，眼角微微上挑，本该是英气的长相，此刻却充满了阴鸷、暴戾、以及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与焦躁。他穿着一身标准的雾隐忍者服饰，深蓝色的紧身衣外套着轻甲，但护额上代表雾隐的标志被一道深刻的划痕贯穿——
这是一个叛忍。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上背着的巨大的忍刀。刀身远比寻常忍刀宽厚，即使静静地待在刀鞘中，也能感受到那股森然的、饮饱了鲜血的杀意。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弥漫开来。
桃地再不斩。鸦狩几乎立刻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关于雾隐“鬼人”的零星情报在他脑中迅速闪过：血雾之里的残酷毕业方式、以暗杀闻名的天才、试图暗杀四代水影矢仓失败、成为叛逃忍者……时间、地点、特征，全都对得上。
此刻的再不斩，显然正处于极度愤怒和憋闷的状态。他低吼着，手中那把巨大的、看起来就沉重无比的斩首大刀被他挥舞得虎虎生风，狠狠地、一遍又一遍地劈砍着坚硬的冰崖！
“轰！咔嚓！”
冰块和冻土四溅纷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在空旷的雪谷中回荡。他像是在发泄着无处安放的怒火，又像是在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对抗内心的迷茫和绝望。绷带下传出压抑不住的、含糊的咒骂声：
“该死的……一群废物！懦夫！”
“什么水影……该死的血雾政策……”
“等着……都给我等着！迟早杀回去！把你们都……”
话语破碎而充满戾气，无非是对村子、对高层、对命运的控诉和威胁。
鸦狩静静地隐藏在一块被冰雪覆盖的巨岩阴影后，如同蛰伏的雪豹，耐心地观察着他。
实力不错，体术基础扎实，查克拉量充沛且带着水遁特有的阴冷感，心性狠辣果决，但显然缺乏长远的谋略和沉稳的心态，容易被情绪左右。目前正处于人生最低谷，愤怒、落魄、前路茫茫。正是招揽或者说，趁虚而入的最佳时机。
他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猎物耗尽最初的狂躁。直到再不斩发泄得差不多了，拄着巨大的刀柄，胸膛剧烈起伏，喘着粗重的白气，眼神中的疯狂略微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和虚无时，鸦狩才解除了雾化状态，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缓缓地从巨岩后走了出来。
他的出现是如此突兀，仿佛是从冰雪中凝结而生。黑色的身影在洁白无瑕的雪地上格外显眼。
“暗杀四代水影矢仓失败，被雾隐暗部追杀得像丧家之犬，逃到这极寒之地的滋味，看来并不好受，桃地再不斩。”
鸦狩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冷静，如同冰锥敲击岩石，穿透了呼啸的风声和再不斩粗重的喘息，精准地传入他的耳中。
再不斩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踩到尾巴的野兽，豁然转身！斩首大刀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瞬间横在身前，摆出了标准的防御反击姿态。他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死死锁定突然出现的鸦狩，瞳孔因震惊和杀意而收缩成危险的针尖状。
被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身形单薄的少年道破最大的秘密和此刻最狼狈的处境，让他感到了极大的威胁、羞辱和一种毛骨悚然的诡异感。
“你是谁？！”他的声音透过厚厚的绷带，带着嘶哑的咆哮和毫不掩饰的浓烈杀意，“雾隐的追兵？还是哪个不长眼的赏金猎人？找死！”
凛冽的杀气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足以让普通下忍心神崩溃。但鸦狩站在原地，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波动一下。他平静地看着再不斩那双充满血丝和暴戾的眼睛，仿佛在看一只虚张声势的困兽。
“一个能给你提供另一种选择的人。”鸦狩无视了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向前走了两步，在一个既能清晰对话、又相对安全的距离站定。这个距离，进可攻退可守，显示了他丰富的经验。“继续像现在这样，依靠本能和愤怒，在这片雪原里漫无目的地逃亡，消耗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和补给，直到被雾隐的追兵找到，或者冻饿而死。还是……寻找新的力量，一个新的立足之地，一个或许能让你实现心中所想的机会。”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能穿透绷带，看进再不斩内心最偏执也最迷茫的角落：“桃地再不斩，你憎恨血雾之里，想要改变雾隐，甚至不惜刺杀水影。这份决心和力量，值得肯定。但你想过没有，单凭你一个人，一把刀，就算你再强，能杀得光雾隐的所有高层？能扭转几十年根深蒂固的黑暗传统？你需要的，不仅仅是武力。”
鸦狩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刻刀，精准地剖开再不斩血淋淋的伤口，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引导性的力量。
“你需要情报，需要了解雾隐内部的变化，需要知道你的敌人是谁，他们的弱点在哪里。你需要资源，金钱、物资、忍具，支撑你长期的行动。你需要一个安全的、不被雾隐和各大国轻易找到的基地，作为休整和谋划的据点。你更需要……或许不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但至少是能够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的‘伙伴’。” 他将“伙伴”两个字咬得很轻，带着明显的现实意味。
再不斩死死地盯着鸦狩，握刀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眼中的杀意依旧沸腾，但鸦狩的话却像是一块巨石，投入了他被愤怒和绝望充斥的心湖，激起了巨大的波澜。这个少年说的……每一句都戳中了他此刻最深的困境和隐秘的渴望。他叛逃以来，确实处处碰壁，像无头苍蝇一样，空有一身力气却不知该往哪里使。资源匮乏，情报闭塞，前路一片黑暗。
但是……就凭这个来历不明、诡异无比的小鬼？
“就凭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在这里大放厥词？”再不斩嗤笑一声，试图用极致的轻蔑来掩饰内心的震动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动摇，“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我凭什么相信你？”
鸦狩对于他的反应并不意外。要是再不斩立刻信了，那才奇怪。
“资格？”鸦狩淡淡地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虚无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笑意，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凭我能在这茫茫雪原上精准地找到你，凭我知道你此刻最需要什么，也凭我敢独自一人站在你面前，对你说这些话。”
他没有释放任何强大的查克拉示威，但那份超乎年龄的沉稳、洞察力和无形中散发出的、仿佛掌控一切的气场，本身就形成了一种压迫感。
“至于相信……”鸦狩向前又迈了一小步，这个动作让再不斩的肌肉瞬间绷紧，但他强忍着没有立刻挥刀。“信任是奢侈品，我们现在谈的是交易，是互惠互利。我可以先展示我的诚意。比如，我知道追杀你的雾隐暗部小队，目前正在东南边境的另一个小镇搜索，短期内不会到达这里。比如，我可以提供给你一笔应急的资金，以及关于附近几个黑市据点和安全路线的信息。”
他抛出了实实在在的诱饵，然后抛出了最终的目的，声音带着一种构建未来的蛊惑力：“而我想要的，是邀请你加入一个正在筹建中的组织。一个不属于任何大国、任何忍村，由像我们这样‘无处可去’或‘不愿屈从’的人组成的地方。它叫‘鸦之里’。在那里，你可以获得你需要的支持，而你的力量和名声，也将成为组织成长的基石。你，愿意成为这最初的元老吗？”
风雪在两人之间呼啸盘旋，卷起地上的雪沫，拍打在脸上，冰冷刺骨。再不斩握着刀柄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内心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这个提议太过突然，太过诡异，也……太过诱人。他就像溺水之人，看到一根漂浮的稻草，明知可能脆弱不堪，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抓住。
他需要时间思考，需要验证这个诡异少年话里的真假。但眼下，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继续独自逃亡，结局似乎已经注定。
“……哼，花言巧语。”再不斩最终从绷带下发出一声沉闷的冷哼，极其不情愿地将斩首大刀从身前移开，插回了背后的刀鞘。但他看向鸦狩的眼神依旧冰冷如刀，充满了警告意味，“小子，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如果你敢耍花样，想利用我……”他舔了舔被绷带覆盖的嘴唇，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我会用我的刀，把你切成一片一片，喂这山里的雪狼。”
这充满了血腥气的威胁，听在鸦狩耳中，却等同于默认了初步的接触。他知道，招揽这头受伤猛兽的第一步，已经艰难地迈了出去。要改变一个冷血叛忍根深蒂固的思维和情绪，绝非一日之功，能让他停下刀，愿意听，甚至愿意暂时“合作”，已经是巨大的成功。
“明智的选择。”鸦狩不再多言，干脆利落地转身，背对着再不斩，朝着小镇的方向迈步走去。他知道，以再不斩目前的状态和处境，除了跟上自己，几乎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在这片茫茫雪原上，一个孤身的、被追杀的叛忍，能走向何方？这看似荒谬的机会，或许是他黑暗中唯一能看到的、微弱的光亮。
“走吧，先回镇上。你需要处理一下伤口，我们也需要找个地方，详细谈谈‘合作’的细节。至于我的诚意……”鸦狩头也不回地说，声音随风雪飘来，“你会看到的。”
他的脚步平稳，仿佛笃定再不斩会跟上。身后，桃地再不斩站在原地，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个逐渐远去的、单薄却挺直的黑色背影，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暗骂了一声，迈开脚步，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两串脚印，一前一后，延伸向那座被风雪笼罩的小镇。
一枚锋利而危险，却也充满潜力的棋子，似乎已经落在了他名为“守护”的棋盘之上。只是这枚棋子本身就如同一把双刃剑，用得好，可以斩开前路的荆棘；用不好，也随时可能伤及自身。
（第五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