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周末，天气晴好，路上的车子不少。
蒋时卿紧握着方向盘在车流中艰难穿梭，余光始终落在副驾驶的人身上。
何寻岭一动不动坐着，目视前方看似镇定。可他大拇指紧扣食指，指尖微微颤抖，额头不断渗出细密的冷汗。
愈发苍白的脸色，让蒋时卿也不由得跟着着急。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目的地，何寻岭像是像是离弦之箭猛地推车门冲了出去。他甚至没看清路，差点被台阶绊倒。
膝盖跪在地上发出闷声，何寻岭甚至没有感觉到痛即刻爬起来踉跄着到了门口，用力一推，门仍紧闭着。
“开门！开门！小宝！小宝你在不在里面！小宝！”男人的声音因为嘶吼而变得有些扭曲。
非营业期间，酒吧的门是锁上的。
调查的监控显示方许进了这里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何寻岭发了狠开始砸门。
手掌、拳头到最后是肩膀，“砰砰”的巨响在安静的街头格外突兀引来路人诧异的目光和议论。
可那扇漆黑的门仍一动不动，像是山海经里的饕餮吞噬着何寻岭的呼喊和希望。
蒋时卿刚把车停好，见何寻岭像疯了似的撞门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却被挣开了。
被推得一个趔趄，蒋时卿咬了牙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恨铁不成钢。
可事出紧急，如果那小子真在里面两天都没有出来过，那很有可能出事了。
何寻岭已经完全失控，可蒋时卿还保持着清醒。
他一边观察周围驻足观察的人挡住何寻岭的身影防止他被拍到，一边打电话给警察打电话。
“喂，我要报警，我发现望城区天水路38号名为‘无妄’的酒吧存在非法组织卖淫的嫌疑，目前我已经掌握一定证据现在人就在纤长，并且我们怀疑现在里面正在实施犯罪，情况紧急请你们立刻派人过来！”
迅速说明情况，蒋时卿刚挂了电话，身后传来“轰——”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倒了。
一转头，只见门被硬生生撞开，何寻岭已经没影。
蒋时卿心头一紧，立刻跟了上去。
酒吧内与外面阳光灿烂的世界判若两地。
仍是昏暗一片，微弱的灯光勉强勾勒出桌椅陈设的轮廓。
或许是因为没有营业，酒吧内安静到有些诡异，近乎黑暗的角落似乎藏着随时能窜逃出来的恶鬼。
死一般的寂静中只有何寻岭踉跄的脚步声和如同破洞风箱的喘息声。
空气中弥漫着奇怪的味道，烟酒混合着刺鼻的香水味渐渐淡去，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浮了上来。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味道越发清晰，像是铁生锈了。
眼前的物体已经出现重影，何寻岭跌跌撞撞往前跑去凭着记忆进入了最里面的区域。
浓郁的铁锈味几乎凝固成了实体争先恐后地钻进鼻腔直冲大脑。
胃里一阵翻滚，何寻岭咽了嘴里泛酸了水，摸着墙往最里面走去。
“小宝，小宝……小宝……”男人一遍遍呢喃着，声音颤抖到几不可闻，像是最后的祈祷又像是濒死前的哀鸣。
摸索到里面最熟悉的包厢门口，何寻岭颤抖的手扶上了冰凉刺骨的把手。
浓郁到令人作呕的铁锈味正从这里汹涌而出。
不……是，血腥味。
男人颤抖的手几乎无法自控，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力推开了门。
包厢内漆黑一片，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可满屋子充斥着的味道暗示着这里已经发生了什么。
“小宝？”声音仍然颤抖，何寻岭攥紧了手，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哐当——”房间里突兀响起的，是金属跌落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是黑暗中摸不清方向的，带着恐惧和不确定，近乎残破的声音：“哥……？”
是小宝的声音！
“小宝！”心脏猛地一缩，何寻岭不顾一切地循着那个微弱的声音扑去。
他勉强适应了黑暗，隐约看到沙发角落蜷缩着的身影。
何寻岭又听见熟悉的声音带着绝望和崩溃，颤抖地响起：
“哥，我杀人了……”
饶是心中早有猜测，可当亲耳听到时，胸腔内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他的肋骨。
何寻岭强迫自己睁大眼睛，借着门缝钻进来的那么点微弱的光看清了包厢内的场景。
方许跪坐在地上，像是寒风中凋零的枯叶抖得不成样子，他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双手握着仍虚浮空中一动不动。
头上、脸上粘稠的液体随着他的抖动形成纵横不一的沟壑烙在他的身上。
而他身前躺着的，双目圆睁瞳孔里凝固着死之前的惊愕与狰狞的男人，正是他们的仇人，蒋成天！
温热的鲜血从男人身下蔓延扩散到方许脚下已经冰凉，从门口就能闻到的血腥味就是从这里传来……
小宝杀了蒋成天！
仿佛既定的命运压弯了何寻岭的脊背，极致的恐慌与恐惧反而催生出他冰冷异常的清醒。
蒋成天就该死！可小宝不能出事决不能出事！
何寻岭蹲下身双手用力抓住方许不断颤抖的肩膀指尖几乎要掐进他的骨头里，他迫使方许抬起那双空洞、失焦的眼睛看着自己。
或许是身体的疼痛唤醒了方许的一点神志，他看着眼前的人不停呢喃着：“我杀人了……我杀人了，可……可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哥，哥！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是他，是是他，是他想……我我我只能只能……”孤立无援漂浮在苍茫大海的方许似乎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安身的浮木，他紧紧握住何寻岭的手，泪水混着脸上的血污汹涌而下。
少年终是崩溃，带着哭腔的声音沙哑无比：“哥，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他，是，是他想……我我我只能只能……可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哥你要相信我相信我！”
“可你杀了人。”何寻岭咬着牙，近乎残忍冰冷的声音从他的牙缝中挤出。
刚赶来的蒋时卿顿住脚步愣在门口。
浓郁的血腥味使得他放慢了脚步，当他深一脚浅一脚按耐住心中的恐慌循着声音和气味找到地方却听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谁杀了人？
谁杀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