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倩脸上的惊喜瞬间凝固,像是被冰封的湖面,所有的期待与算计都在这一刻停滞。那双精心描画的眼睛里,错愕与慌乱交替闪过,如同受惊的鸟雀。
“最……最珍贵的东西?”她下意识地重复着,声音干涩。大脑却在疯狂运转——是她的身体?还是她此刻看似真挚的眼泪?她急忙俯身,几乎要扑到陆燃脚边,用她那训练有素的、带着哭腔的嗓音急切地表白:“燃哥,我的心,我的人,我的一切,以后都是你的!我只爱你一个,这辈子都是!”她试图抓住他的衣袖,那姿态卑微而热烈,仿佛真是一位幡然醒悟的痴情女子。
陆燃缓缓地、极其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淡漠,而是变成了一种极具穿透力的冰冷,像手术刀,也像严冬里毫无遮蔽的北风,精准地刮过她每一寸精心维护的伪装,直抵内里那片由虚荣和贪婪构筑的荒芜。
“我要的,不是这些。”他的声音依旧不高,却在静谧的茶室里激起清晰可闻的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重量,不容置疑,“我要的,是你的自由,和你的忠诚。”
自由?忠诚?
李倩彻底愣住了,跪坐在地上,仰着头,脸上写满了真正的迷茫。这两个词汇太过抽象,远远超出了她此刻能理解的、关于“付出”的范畴。她以为会是更具体、更物质的东西,甚至是某种带着羞辱性质的肉体偿还,却没想到是这两个听起来近乎虚无的概念。
陆燃微微前倾身体,俯视着她,如同神只俯视匍匐在地的信徒。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如同刻印般宣告:
“从今天起,你不是我的女友,而是我的仆人。”
“仆……仆人?!”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李倩的神经上!她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羞辱和巨大的震惊!仆人?他居然让她做仆人?!她李倩,从小到大凭借美貌无往不利,从来只有别人跪舔她、讨好她的份,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还是在她曾经抛弃、如今试图挽回的前男友面前做仆人?!
“不!不可能!你休想!”羞愤瞬间压倒了恐惧,她尖声叫嚷起来,手撑着冰凉的地板,挣扎着想要站起来,逃离这个让她尊严扫地的地方。昂贵的连衣裙裙摆凌乱地拖在地上,沾上了灰尘,她也顾不上了。
陆燃没有动,甚至没有出言阻止。他只是在她即将站起的瞬间,用那种平淡无波,却足以冻结灵魂的语调,补充了一句:
“或者,你可以回到那个只剩半年寿命的张浩身边。”
半年寿命?!
李倩的动作,连同她脸上所有的愤怒和羞辱,在这一刻彻底僵住。她的瞳孔急剧收缩,像是听到了世间最恐怖的诅咒。
张浩……只剩半年可活了?!怎么可能?他之前虽然躺在病房里,但医生不是说……难道是陆燃……他做了什么?
一个冰冷而恐怖的念头,如同暗处窜出的毒蛇,倏然钻入她的脑海,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寒意。她再次抬头看向陆燃,这一次,是真真切切地、毫无保留地,用全部身心去感受那双平静眼眸下蕴藏的、深不可测的力量。
他能让张浩一夜之间失去引以为傲的产业,他能精准地断言张浩的生命期限……那他对自己,这个曾经背叛他、如今又妄图利用他的女人……
在赤裸裸的、关乎生存与毁灭的现实面前,在她根本无法理解也无法抗衡的力量面前,她那点可怜巴巴的尊严和骄傲,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瞬间碎裂成齑粉,连一丝声响都未曾留下。
支撑身体的力量被瞬间抽空,她彻底瘫软在冰冷的地板上,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却再也发不出任何一个有意义的音节。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两个选项在疯狂碰撞,碾压着她最后的意志:
屈服,成为眼前这个陌生而可怕的男人的仆人,失去所谓的自由和尊严,但或许……能获得一线生机?甚至,凭借他如今展现出的、神秘莫测的能力,未来可能得到她梦寐以求的更多东西?毕竟,他连张浩的生死都能掌控。
拒绝,带着这身残破的骄傲,回到那个注定要坠入深渊的张浩身边,陪着他一起,在病痛、贫穷和绝望中,走向已知的、为期半年的毁灭?
天平的一端是未知却可能蕴藏生机的屈从,另一端是清晰可见的、毫无希望的绝路。
答案,在极致的恐惧和对生存的本能渴望中,已然清晰得残酷。
她瘫在那里,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美丽人偶,连哭泣都忘了。茶馆里,只有那曲《梅花三弄》依旧在不疾不徐地流淌,清越,孤高,仿佛在无声地见证着这场灵魂的审判与交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