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渊,因地势低洼,此刻比京城更早地彻底沉入了冰冷的黑夜。寒风在陡峭的崖壁间呼啸穿梭,发出鬼哭般的呜咽,卷起地面积雪,打在人的脸上,如同刀割。
萧绝伏在一处背风的岩石后,身上覆盖着白色的伪装斗篷,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他脸色苍白如纸,背后的伤口在严寒与长途奔袭的颠簸下,如同被无数细针反复穿刺,传来阵阵尖锐的剧痛,额角的冷汗渗出即刻凝成了冰霜。但他握剑的手依旧稳定,眼神锐利如鹰隼,透过飘飞的雪沫,死死盯着下方漆黑如墨的渊底。
根据沈锦凰最后传来的情报和玄墨提前布置的侦查,他已基本确定,“玄夜司”的主力以及那批精铁火油,就藏在渊底那几个散发着火油味的洞穴深处。而“星陨”之刻,便是他们引动“地火”之时。
他麾下的一千西山大营精锐,已按照指令,化整为零,悄无声息地占据了潜龙渊三面悬崖的制高点,强弓劲弩在暗处闪烁着寒光。玄墨率领的暗卫精锐,则如同壁虎般,借助岩缝和枯藤,向着渊底那唯一的小径和几个可疑洞穴入口缓缓渗透。
时间,在刺骨的寒冷和紧绷的神经中,一点点迫近子时。
“王爷,”玄墨如同幽灵般从崖壁下方翻上,落在萧绝身侧,声音压得极低,“属下已派人摸清了三个主要洞穴的情况。中间最大的那个,火油味最重,洞口有新鲜脚印和搬运痕迹,内部隐约传来人声,应是其主巢。左右两个较小的,可能是储藏室或侧翼守卫点。他们很警惕,在洞口和小径上都设置了绊索和铃铛。”
萧绝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下方死寂的深渊:“‘星钥’……可有发现?”
“未曾。”玄墨摇头,“洞口守卫森严,我们的人无法深入探查核心区域。”
萧绝沉默。沈锦凰关于“星钥”与地脉机关的推测,是他此行最大的担忧。若不能在其启动前破坏,即便全歼了这里的“玄夜司”匪徒,也可能无法阻止那毁灭性的“地火”爆发。
就在这时,渊底中间那个最大的洞穴内,突然亮起了数点火光,隐约的人影在洞口晃动,似乎在进行最后的集结或准备。
子时将至!
萧绝眼神一凛,知道不能再等。他缓缓举起右手,那是准备进攻的信号。所有埋伏在制高点的士兵,弓弦被缓缓拉开,弩箭在雪光映照下泛着冷冽的幽光。
然而,就在他手臂即将挥下的瞬间——
“咻——嘭!”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猛地从对面崖壁射出,在渊底上空炸开一团醒目的绿色火焰!
是“玄夜司”的报警信号!他们被发现了?!
几乎在响箭炸响的同时,渊底洞穴中瞬间爆发出数十道黑影,如同被惊扰的蜂群,悍不畏死地向着唯一的小径出口冲来!与此同时,左右两个较小的洞穴中也涌出人手,他们并未冲向小径,而是迅速在洞口架起了……军弩!正是之前被截获的那批弩械!
“不好!他们有防备!强攻!”萧绝当机立断,挥下的手臂猛地向前一指!
“放箭!”
刹那间,无数箭矢如同疾风骤雨,从三面悬崖的制高点上倾泻而下,带着死亡的呼啸,射向那些冲向小径的黑影以及架设军弩的匪徒!
“噗嗤!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与短促的惨叫顿时在渊底回荡!冲锋的黑影如同割麦子般倒下大片,架设军弩的匪徒也被射倒数人。
但“玄夜司”的凶悍也在此刻显露无疑!剩余的人竟毫不退缩,顶着箭雨,疯狂地向前冲杀!而那些军弩也终于架设完成,淬毒的弩箭带着幽蓝的光芒,向着悬崖上方猊卫和士兵埋伏的位置反射而来!
“隐蔽!”玄墨厉声大喝,挥刀格开一支射向萧绝的弩箭。
战斗瞬间进入了白热化!箭矢交错,弩机嗡鸣,怒吼与惨叫混杂在一起,在这与世隔绝的深渊中,上演着一场惨烈的厮杀。
萧绝强忍着伤痛,剑光如龙,将几名试图凭借高超轻功攀上崖壁偷袭的“玄夜司”好手斩落深渊。他的每一次挥剑,都牵动着背后的伤口,鲜血不断渗出,将白色的斗篷染红大片,但他握剑的手依旧稳如磐石,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
必须尽快突破进去,找到并摧毁那个地脉机关!
“玄墨!带你的人,随我强攻主洞!”萧绝厉喝一声,身形已如大鹏般从藏身处掠出,沿着陡峭的崖壁,借助凸起的岩石,向着渊底那最大的洞穴疾扑而去!玄墨毫不迟疑,率领数名暗卫高手,紧随其后。
箭雨依旧在头顶呼啸,军弩的毒箭不时从身旁掠过。萧绝将轻功催动到极致,剑光舞动,护住周身,如同一位来自九幽的杀神,所过之处,试图阻拦的“玄夜司”匪徒非死即伤。
眼看就要接近主洞入口,洞内突然传来一阵机括转动般的沉闷巨响!紧接着,一股灼热的气浪夹杂着浓烈的硫磺味道,从洞穴深处扑面而来!
地脉机关被启动了?!他们要在子时未到之时,强行引发“地火”?!
萧绝瞳孔骤缩,心中警铃大作!他不再保留,内力轰然爆发,速度再增三分,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入洞穴!
洞穴内部远比想象中宽阔,壁上插着火把,映照出数十名严阵以待的“玄夜司”核心成员,而洞穴最深处,一个由精铁和不明金属构筑的、布满诡异纹路的复杂装置正在发出低沉的嗡鸣,装置的核心,镶嵌着几块与沈锦凰描述中极其相似的、散发着微光的“星钥”信物!装置下方,是纵横交错的沟槽,里面流淌着的,正是刺鼻的火油!
一个身着灰色长袍、面容阴鸷的老者,正站在装置旁,双手按在某个枢纽之上,脸上带着疯狂与决绝的笑容,正是——“隐狐”!
“萧绝!你来不及了!”“隐狐”嘶声狂笑,“地火即将涌出,这潜龙渊,便是你的葬身之地!与大梁的龙脉,一同陪葬吧!”
萧绝根本不予理会,目光死死锁定那正在加速运转的装置和那几块“星钥”,人随剑走,化作一道惊天长虹,直刺“隐狐”与那装置核心!
必须阻止他!
与此同时,洞穴之外,渊底上空,子时的更鼓声,仿佛穿越了空间,隐隐传来。
“星陨”之刻,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