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州?”
当刘备的手指,落在地图上那片位于大汉最南端的,对所有人来说都无比陌生的土地上时,整个聚义厅,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关羽抚着长髯的手,停在了半空。
张飞那铜铃大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似乎忘了该如何言语。
诸葛亮手中的羽扇,也静止了。
“大哥,你没搞错吧?去交州?”
张飞第一个打破了沉寂,他的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那是什么鬼地方?听说那里瘴气遍地,毒虫横行,还有那些跟猴子差不多的南蛮子,咱们跑去那里做什么?喂蚊子吗?”
“主公,三将军的话虽然粗鄙,但道理却在其中。”
诸葛亮也收起了羽扇,眉头蹙起,他实在想不通,主公为何会做出如此选择。
“交州偏远贫瘠,人口稀少,远离中原腹地,乃是公认的蛮荒之地。我等若去了那里,无异于将自己放逐于天下之外,与流放有何分别?还怎么谈论争夺天下,匡扶汉室?”
在他们所有人的认知里,交州,就是一片被文明世界遗忘的角落。
去了那里,就等同于彻底退出了争霸天下的舞台。
然而,刘备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动摇的痕迹。
他注视着地图上那片墨绿色的区域,那双阴沉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众人无法理解的,灼热的光。
“你们不懂。”他缓缓地开口,声音沙哑,却字字坚定,“正因为它偏远,因为它贫瘠,因为它被所有人遗忘,所以,那里才是我们唯一的,也是最好的,东山再起之地!”
他转过头,环视众人,神情中透出一丝疯狂。
“你们以为,我们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北上,是曹操的几十万大军。东进,是孙权的江东水师。留在荆州,有那个该死的赵云。西入益州,刘璋虽然懦弱,但蜀道艰险,凭我军如今这点人马,如何能攻克?”
“我们,早就是四面皆敌,无路可走!”
“只有交州!”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辩驳的决绝,“那里,曹操看不上,孙权的手伸不到,赵云也懒得理会!那里,就是一片空白!一片可以任由我们,肆意描画的空白!”
“我们去了那里,可以不受任何势力的干扰,招兵买马,积蓄力量!我们可以利用那里的山川地理,为自己打造一个坚不可摧的根基!”
“等到中原大乱,等到曹操、孙权、赵云,他们斗得元气大伤之时,我们再从这南疆之地,如同一把从阴影中刺出的利刃,悄无声息地,扎进他们的心脏!”
“到那个时候,这天下是谁的,就说不准了!”
刘备的这番话,像一道惊雷,在每个人耳边炸响。
所有人都被他话语中所描绘的那幅,阴沉而又疯狂的蓝图,给彻底震慑。
他们从未想过,争霸天下,还有这样一种“另辟蹊径”的方式。
关羽抚着长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张飞挠着自己的后脑勺,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
只有诸葛亮,他看着刘备那张因为激动而微微涨红的脸,那双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眼睛,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明白了,眼前这个主公,已经不再是他当初在隆中所见的那个,心怀仁德,以匡扶汉室为己任的刘皇叔了。
一连串的打击和羞辱,尤其是身体上无法弥补的残缺。
已经将他,彻底变成了一头为了复仇,可以不择手段,可以蛰伏于最阴暗角落的,受伤的野兽。
去交州,不是为了争霸。
是为了复仇!
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亲手将赵云,将所有带给他耻辱的人,都撕成碎片!
“亮,明白了。”诸葛亮缓缓地,对着刘备,躬身一拜,“主公深谋远虑,亮,佩服。”
他选择了顺从。
因为他清楚,现在的刘备,已经听不进任何反对的意见。
而且,仔细思量,这步棋,虽然行事冒险,虽然想法偏激,但确实,是他们目前唯一的,能够破局的方法。
既然已经决定了方向,众人便不再迟疑。
又在黑风山上休整了一个月,待所有伤兵都恢复了元气,刘备更是将自己的身体调养到了可以支撑长途跋涉的状态后。
这支不足五千人的队伍,便悄无声息地,放弃了这座带给他们喘息之机的山寨。
他们一路向南,绕开了所有大的城池,专挑那些人迹罕至的深山密林穿行。
终于,在历经了两个多月的艰苦跋涉之后,他们,踏上了那片传说中的,南疆之地。
……
又过了一个月。
交州与益州交界处,一座无名的大山之中。
刘备的队伍,再次攻占了一个比黑风寨还要大上数倍的土匪巢穴。
这里的土匪,比黑风寨的更加凶悍,也更加富有。
刘备他们,几乎是拼尽了全力,才将这座山寨,给啃了下来。
但收获,也是巨大的。
近两千名被俘的壮丁,堆积如山的粮草兵器,还有那足以让任何人眼红的金银财宝。
他们,又一次,在绝境中获得了新生。
就在他们准备依托这座新的山寨,开始他们“招兵买马”的“山贼”大业时。
一个意外的客人,闯入了他们的领地。
那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年轻人,穿着十分干练。
他孤身一人,手无寸铁,却面无惧色地,闯过了重重岗哨,直接来到了山寨的大门前。
“站住!什么人!”负责守卫的张飞,看到这个奇怪的少年,立刻上前,将手中的丈八蛇矛,横在了他的面前。
那少年看着眼前这个豹头环眼,浑身散发着杀气的猛男,非但没有害怕,反而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
“我来找刘皇叔。”
“找我大哥?”张飞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你个毛头小子,找我大哥做什么?我大哥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我能助他,东山再起。”少年的声音,平静,而又充满了自信。
“就凭你?”张飞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发出了一阵哄笑,“你有什么本事?是能举起大鼎,还是能把山上的树给拔了?”
那少年摇了摇头。
他没有再与张飞做口舌之争,而是从怀中,掏出了一叠画满了奇怪符号和精密图案的图纸。
“你把这个,交给你家主公。”
“他看了,自然会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