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如潮,卷着腥风撞向灵脉泉眼。陈砚横剑而立,破妄剑的寒光在暮色里划出半道弧,将最先扑来的几只骨爪劈成飞灰。玄风蹲在泉眼边,手指在绢帛上疾走,朱砂符墨混着血珠滴落,在“焚天符”的阵眼处晕开一朵妖异的红。
“还有三笔!”玄风的指甲被符笔磨出了血,声音却稳得像块石头,“陈砚,再撑片刻!”
陈砚没应声,只是将后背的伤暴露给了身后的弟兄——刚才为护玄风,肩胛骨被黑雾凝成的骨刺划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血顺着甲胄的缝隙往下淌,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他反手一剑挑飞扑向玄风后心的黑影,剑脊上的星纹突然亮起,那是腰间玉佩传来的灵力。
“是凌大人的气息!”左后方传来赵虎的吼声,他正用盾牌死死抵住一头长着八只眼的妖物,盾牌边缘已被腐蚀得滋滋冒烟,“她的玉佩在响!”
陈砚低头,见怀里的玉佩正发烫,光芒透过衣料渗出来,在黑雾里撕开细小的口子。这玉佩是三个月前凌紫渊塞给他的,当时她刚从蚀骨林回来,半边袖子染着黑血,只丢下句“灵脉不稳,这玩意儿能挡灾”,就转身扎进了藏经阁。
“符成!”玄风猛地将绢帛拍向泉眼,朱砂符瞬间燃起金火,顺着泉眼的纹路蔓延开。黑雾撞上金火,发出惨烈的嘶鸣,像是有无数冤魂在灼烧中解体。陈砚趁机旋身,破妄剑挽出三道剑花,将围上来的妖物逼退丈许。
“赵虎,带伤号退到第二道防线!”陈砚的声音带着血气,却清晰如钟,“李青,用‘震山锤’砸左侧的黑雾聚点!”
“得令!”赵虎嘶吼着用盾牌撞开妖物,反手将两名被抓伤的弟兄推向后侧,自己却被妖物的利爪扫中腰侧,闷哼一声跪坐在地。李青抡起丈许长的铜锤,大步冲向左侧,每一步都让地面震颤,锤尖砸在黑雾最浓处,炸开漫天星火。
玄风踉跄着起身,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倒出三粒药丸抛给陈砚:“这是‘凝血丹’,你先稳住伤势。”他自己则抓起地上的短刀,割断被黑雾缠住的裤脚——刚才画符时没留神,小腿被妖物的触须划了道血痕,此刻正泛着黑紫。
“泉眼的净化只能撑半个时辰。”玄风盯着泉眼中心那点微弱的金光,声音发沉,“黑雾的源头在西北崖壁,得有人去断根。”
陈砚嚼碎药丸,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他强压下去,剑指西北:“我去。”
“你疯了?”玄风拽住他的胳膊,指腹触到甲胄下的伤口,忍不住皱眉,“你后背的伤再拖就废了!我去!”
“你留着。”陈砚扯开他的手,破妄剑在暮色里抖出一串剑穗,“焚天符的灵力需要人引导,除了你,这里没人能稳住阵眼。”他看向赵虎那边,扬声喊道:“王冲,带三个人跟我走!其他人守住泉眼!”
王冲是个左脸带疤的汉子,闻言二话不说,拎起地上的长矛:“弟兄们,跟陈队走!”三个精壮的修士立刻跟了上来,其中一个还背着捆炸药——那是他们备着炸山开路用的。
“等等!”玄风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地图,“西北崖壁有处暗河入口,从那里走能绕到黑雾源头的下方。这是我昨天勘察时画的,标了妖物的分布。”他将地图塞进陈砚手里,又解下腰间的水囊递过去,“里面是灵泉水,能暂时压制妖气侵蚀。”
陈砚接过地图和水囊,指尖触到玄风冰凉的手指——这小子刚才画符时太专注,手都冻得发僵了。他没多说,只是将玉佩解下来塞进玄风手里:“这个你拿着,能挡一阵子。”
玄风一愣,刚想推回去,就见陈砚已经转身,破妄剑劈开前路的黑雾,背影在昏暗中像块烧红的铁。
“陈队!这边!”王冲在前方低喝,他发现了暗河入口的藤蔓。陈砚挥剑斩断藤蔓,一股潮湿的腥气扑面而来,暗河里的水泛着幽绿,水面漂浮着零碎的白骨。
“走!”陈砚率先跳下去,水深及腰,冰冷的河水瞬间浸透伤口,疼得他牙关发紧。王冲等人紧随其后,长矛在水里搅动,惊起一群长着尖牙的怪鱼。
暗河两侧的岩壁上布满了孔洞,时不时有细长的触须探出来。王冲一矛戳穿条触须,绿色的汁液溅在他手臂上,立刻烧出个水泡。“他娘的!这玩意儿有毒!”
陈砚从水囊里倒出灵泉水,泼在王冲的伤口上,滋滋的响声中,水泡渐渐消退。“别碰岩壁,加速前进。”他对照地图,在一处岔口拐进右侧的水道,“还有百丈就到了。”
黑雾源头比他们想象的更恐怖——那是个巨大的溶洞,洞顶垂着无数黑色的肉囊,每个肉囊里都裹着挣扎的人影,黑雾正从肉囊的缝隙里往外渗。溶洞中央立着块扭曲的石碑,上面刻满了血色符文,石碑下泡着个半人半蛇的妖物,正是黑雾的核心。
“炸药。”陈砚低声道。王冲立刻将炸药捆在长矛上,点燃引线。陈砚挥剑劈开扑来的黑雾,给王冲争取时间。引线烧到尽头的瞬间,王冲将长矛掷向石碑,自己则拽着弟兄们扎进水里。
巨响震得溶洞摇摇欲坠,石碑被炸得粉碎,半人半蛇的妖物发出刺耳的尖啸,肉囊纷纷破裂,里面的人影化作光点消散——那是被吞噬的修士残魂,此刻终于得以解脱。
黑雾如潮水般退去,陈砚却晃了晃,后背的伤口在刚才的冲击中裂开得更大,视线开始模糊。王冲架住他:“陈队!撑住!”
回到泉眼时,玄风正跪在地上大口喘气,泉眼的金光已经很淡了,他怀里的玉佩却亮得惊人。见陈砚回来,玄风挣扎着起身,刚想说什么,就见陈砚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陈砚!”玄风扑过去接住他,发现他后背的血已经浸透了整个甲胄,“王冲!拿最好的伤药来!”
王冲手忙脚乱地掏药箱,却被玄风拦住:“等等,他怀里有凌大人给的‘回春散’,比咱们的药管用。”他颤抖着摸向陈砚的衣襟,指尖突然触到个硬物——是块新的玉佩,上面刻着个“凌”字。
玄风忽然想起凌紫渊临走时的眼神,当时她塞给陈砚玉佩,低声说了句:“这是对牌,凭它能调动灵脉的后备力量。”原来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战。
陈砚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灵脉泉眼边的石床上,玄风正用灵泉水给他擦脸。见他睁眼,玄风笑了,眼角的细纹里还沾着朱砂:“你小子命真大,再晚一刻,灵脉的金光就护不住你了。”
陈砚动了动手指,触到胸口的玉佩——不知何时被玄风戴回了他脖子上。“黑雾……”
“退了。”玄风递过一碗热粥,“赵虎他们在清理溶洞,发现了不少被囚禁的修士,都救回来了。凌大人那边也传讯了,说她在藏经阁找到了彻底净化妖气的法子,让咱们守住泉眼等她回来。”
陈砚接过粥碗,热气模糊了视线。他想起玄风冻僵的手指,想起王冲手臂上的水泡,想起那些炸开的肉囊里消散的残魂,突然觉得,所谓的灵脉战纪,从来不是某个人的传奇,而是无数人用伤口和信念垒起来的城墙。
“玄风,”陈砚舀了勺粥,“下次画符,记得戴手套。”
玄风一愣,随即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你下次受伤,记得别硬撑。”
洞外的天光渐渐亮了,透过泉眼的金光洒进来,照在两人带着伤却发亮的眼睛里。远处传来弟兄们的吆喝声,夹杂着工具碰撞的脆响——他们在修补被黑雾损坏的防御阵。新的一天开始了,而灵脉的故事,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