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未央,青木镇依旧沉浸在它特有的喧嚣与静谧交织的韵律中。悦来居后院的小屋内,却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迫感。
谷辰风静立窗前,月光勾勒出他挺拔而沉静的身影。方才那影楼探子的出现,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让他意识到,橘陶村的安宁已彻底成为过去。李枫这棵“灵苗”散发的独特气息,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正吸引着各方势力的窥探。烈刀门不过是烦人的苍蝇,而影楼,则是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更为难缠,且其背后,必然站着出价更高的“买家”。
不能再等了。必须在更多势力闻风而动之前,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转身,走到里间床榻边。小灵儿睡眠很浅,似乎感应到爷爷的靠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爷爷?”
“灵儿,起来,我们该走了。”谷辰风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小灵儿瞬间清醒,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轻手轻脚地爬起身。她看到爷爷凝重的神色,知道必有大事发生,心中虽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对爷爷无条件的信任。
李枫还在酣睡,小嘴微微张着,呼吸均匀。谷辰风小心地将他用背带缚在胸前,动作轻柔,生怕惊扰了他的好梦。
没有点灯,三人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迅速收拾好简单的行囊。谷辰风从包袱中取出几张早已准备好的、用特殊药水浸泡过的薄皮面具。他先给自己戴上一张,瞬间,他那张原本清癯儒雅的脸,变成了一个面色蜡黄、带着几分病容的普通老叟。他又小心地给小灵儿和李枫也分别戴上,小灵儿变成了一个面色暗沉、毫不起眼的小村姑,而李枫则成了一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病恹恹的婴孩。
易容术,江湖中并不罕见,但谷辰风所用的,乃是他独门秘方配制,不仅能改变容貌,更能一定程度上模拟出不同的气息和生命状态,若非修为远超于他或精通此道者,极难识破。
“灵儿,记住,从现在起,我们是祖孙三人,从南边逃难来的,去北边投亲。”谷辰风低声叮嘱,“你叫小草,枫儿叫石头。”
小灵儿用力点头,将爷爷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准备妥当,谷辰风并未走正门,也未从院墙翻越。他来到房间一角,手掌按在看似毫无异样的地板上,内力微吐。一块尺许见方的地板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一股带着土腥气的凉风从下面涌出。这是他入住后,凭借强大神识感知到客栈下方有一条废弃的排水暗道,暗中以真气拓宽而成的临时通道。
“跟上。”谷辰风率先跃下,小灵儿紧随其后。
暗道狭窄潮湿,但足以容人弯腰通行。谷辰风指尖凝聚一团微光照明,三人无声而迅速地在地下穿行。约莫一炷香后,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亮和哗哗的水声。出口隐藏在镇外一条河流的堤岸草丛中,极为隐蔽。
钻出暗道,重新呼吸到带着河水气息的新鲜空气,小灵儿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此时已是后半夜,月明星稀,万籁俱寂。
谷辰风没有停留,辨认了一下方向,带着小灵儿,沿着河岸,向着与官道相反的、更为荒僻的西北方向疾行。他的身法展开,如同鬼魅,即便带着两人,速度也快得惊人,脚不点地,只在草叶上留下极浅的痕迹。
与此同时,在悦来居谷辰风住过的小院周围,几道如同融入夜色的人影,依旧在暗中潜伏、监视着。他们接到了死命令,必须盯紧这一老两少。然而,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所监视的目标,早已金蝉脱壳,远遁数十里之外了。
直到天光微亮,负责监视的影楼探子才察觉到不对——院内太过安静了!连那婴儿的啼哭声都未曾听到过。他们冒险潜入查看,才发现早已人去屋空,只留下空荡荡的房间和那个隐蔽的地道入口。
消息传回影楼青木镇分舵,分舵主又惊又怒,立刻派出大量人手,沿着官道、水路等各个可能的方向追查,同时将消息上报。然而,谷辰风选择的路线偏僻难行,又使用了高明的易容术,气息也完全改变,如同石沉大海,彻底失去了踪迹。
数日后,青木镇关于“青衫高手”的传闻渐渐平息,烈刀门偃旗息鼓,影楼的搜索也一无所获,最终只能将此次任务列为“目标失踪”,暂时搁置。那笔丰厚的暗花,自然也无人能领。
而此刻的谷辰风三人,早已远离青木镇数百里,进入了一片人迹罕至的原始山脉之中。
这里山势险峻,古木参天,野兽出没,但对于谷辰风而言,反而比人多眼杂的城镇更为安全。他寻了一处靠近溪流、背风干燥的山洞,略作收拾,便暂时安顿下来。
“爷爷,我们安全了吗?”小灵儿取下脸上有些不适的人皮面具,看着洞外陌生的山林,小声问道。
谷辰风将沉睡的李枫小心放下,检查了一下他的状况,小家伙似乎对环境的改变毫无所觉,依旧睡得香甜。他摇了摇头:“暂时安全。但影楼势力遍布,我们仍需小心。此地灵气尚可,也足够隐蔽,我们先在此休整几日,再作打算。”
他需要时间,一方面巩固小灵儿的修为,另一方面,也要仔细观察李枫离开人群聚集地后,其灵蕴的变化,并尝试引导他进行更基础的掌控。
江湖路远,危机四伏。
这一次的金蝉脱壳,只是暂时摆脱了追兵。前路之上,还有更多的未知与挑战在等待着他们。
但至少,他们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谷辰风看着洞外洒落的阳光,目光坚定。无论前路如何,他都会带着这两个孩子,一步步走下去,直到揭开所有的谜底,直到为他们撑起一片安稳的天空。
雏鹰离巢,真正的翱翔,才刚刚开始。而守护雏鹰的苍鹰,也将再次磨砺他的利爪与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