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青铜塔下,塔身侧面的石门正缓缓开启,残碑就立在门旁,
爬满青苔与锈迹陆子墨的指节抵在残碑上,
青苔混着锈蚀的铜渣簌簌落进指缝,带着潮湿的腥气,
像倒悬巷废墟里积水浸透锈铁的味道。
石门开启的嗡鸣裹着风灌进耳中,他却先低头看向碑身。
那些原本模糊的铭文,此刻正随着齿轮转动的节奏,
在青铜表面泛起涟漪般的金光,纹路间还隐隐透着古神铸工艺特有的暗纹,
与苏晚晴家族的青铜鼎底纹路隐约呼应。
“晚晴,灯。”他声音发哑。
苏晚晴立刻上前,手中青铜钥匙的光焰腾地拔高三寸,
暖黄的光晕里,铭文的轮廓清晰如刀刻。
她手腕上的青铜护腕同步泛起微光,与钥匙的光晕交织,
形成一层薄薄的能量屏障,将周围游走的锈蚀能量挡在外面。
陆子墨的瞳孔微微收缩。
第一行“兼爱非攻”的篆字下,密密麻麻的小字竟全是机械结构图:
齿轮咬合的角度标着“阴阳相济”,连杆的弧度刻着“刚柔并蓄”,
连最末的“止战”二字旁,都画着两个交缠的太极图,
阴鱼眼是锈蚀的凹痕,阳鱼眼是青铜的凸起。
“这不是兵书。”
他喉结滚动,指尖轻轻抚过“机械平衡法则”六个字,
指尖传来青铜特有的凉感与细微震颤,
“是古人用战争做比喻,写的是机械系统的生存之道。”
记忆突然翻涌:
三年前城寨被锈蚀之触第一次袭击时,他抱着发烫的机关弩图纸在工坊熬了三天,
试图用更厚的钢板抵御腐蚀;
后来苏晚晴说青铜鼎底的太极纹是为平衡铜液冷热,
他还笑她“老手艺迷信”。
此刻看着铭文中“控制不是毁灭,而是调和”的批注,
母亲临终前攥着他手腕说的话浮现眼前:
“小墨,别用蛮力和天斗。”
“铁心说的门。”
苏晚晴的声音带着鼻音,她的指尖悬在“若启此门,则为守望者”的铭文上,
睫毛上还凝着未干的泪,刚才铁心消散时,她肯定背过身去抹过眼睛,
现在眼尾还泛着红,
“是不是指这个?”
青铜钥匙的光在她掌心跳动,像颗活过来的心脏。
“玄风子,系统状态。”陆子墨压下喉间的热意,转身看向机甲。
右腿液压杆的漏油已经在地上积成小滩,黏腻的液体沾着锈渣,
踩上去能听见“吱呀”的声响,还带着一股混着锈渣的涩味,
像械寨废弃油桶里残留的味道。
“检测到铭文信息流,正在重构核心逻辑树。”
玄风子的电子音比平时更清晰,
“预计10分钟后完成初步重启,当前进度20%,意志共鸣模块优先恢复。”
陆子墨摸向腰间的扳手,金属触感烫得惊人。
不是温度高,是某种熟悉的震颤顺着掌心窜进血管,
像当年父亲手把手教他修蒸汽机时,齿轮转动的频率。
苏晚晴突然拽他袖子:“看那边!”
锈蚀巨人γ型不知何时停止了攻击。
它原本扭曲如乱麻的金属肢体正在重组,
锈蚀的暗灰与青铜的鎏金像两种液体在融合,胸口的位置,
一枚完整的青铜齿轮正在缓缓转动。
齿轮的辐条间,竟能看见类似太极图的阴阳纹路,
与残碑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它在模仿铭文中的机械平衡?”
苏晚晴的声音发颤,下意识退后半步,却被陆子墨轻轻拉住手腕。
他捏了捏她的指尖,这是他们在工坊里养成的默契,
意思是“稳住,我在”。
巨人低头看向自己重组的手臂,指尖划过新成型的肘节,
金属摩擦声像倒悬巷青铜残片碰撞,还混着古铭文震颤的复合声响,
像是在弹奏某种古老的琴。
“非攻者,非止于兵戈。”
它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机械合成音,反而带着某种岁月沉淀的沙哑,
“我曾是古神的清理程序,负责抹除所有失衡的机械文明。但你,”
它的目光扫过陆子墨腰间的扳手,
“你让锈蚀与青铜在太极里找到了平衡。”
陆子墨的后背绷得笔直。
他想起三天前在倒悬巷里,这东西还把半面墙的机关枪腐蚀成废铁;
此刻它胸口的齿轮每转一圈,空气里锈蚀的腥臭味就淡一分,
取而代之的是青铜特有的冷香。
“系统重启进度80%,调和模式解锁!通讯器同步恢复信号!”
玄风子突然插话,
“检测到目标能量波动趋于稳定,威胁等级从S级降至b级。”
通讯器突然恢复信号,青鳞的嘶吼混着金属坍塌声传来:
“墨哥!巨门的符文被血色光压得变暗了!
楚离歌被门后冲出的锈蚀触手缠住,青阳子的溶液全泼出去了,
只能靠巨门本身的符文硬撑!”
楚离歌的声音断断续续插进来,带着明显的喘息和金属摩擦的杂音:
“那些触手带着净化者的气息,和你那边的裂隙能量一样!我们快顶不住了!”
陆子墨的心猛地一沉,攥紧了手中的扳手。
他松开苏晚晴的手,走向巨人,机甲的左脚刚抬起,
液压杆发出“咔”的轻响。
他这才想起还没修。
转身从机甲储物舱里取出密封罐,倒出半罐粘稠的润滑油淋在受损的关节上。
润滑油混着锈蚀液滋滋冒泡,溅到陆子墨的手背上,烫得他猛地缩回手。
掌心刚磨破的伤口被腐蚀,疼得指节泛白,
锁骨处的旧疤被震动撕裂,传来熟悉的锐痛。
他咬着牙用扳手卡住液压杆接口,手腕用力时,旧伤的痛感顺着胳膊蔓延,额角渗出冷汗。
苏晚晴立刻蹲下来帮忙扶着液压杆,青铜钥匙的光晕顺着液压杆蔓延,帮他稳住油液。
她手腕的青铜护腕泛出金光,与钥匙共鸣,
抵消部分高温,可指尖还是被灼出红痕,却死死按住没松手。
“城寨还在等我们,不能停。”
她抬头冲陆子墨笑了笑,指尖的红痕与青铜钥匙的光相映,眼神坚定。
扳手在金属表面敲出清脆的节奏,漏油的接口渐渐密封。
陆子墨直起身时,后背的战术服已经被冷汗浸透。
“你说你曾是清理者。”
他头也不抬,扳手在指尖转了个花,
“现在呢?”
巨人单膝触地,金属膝盖压得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纹路。
它胸口的齿轮转速加快,青铜与锈蚀的金属竟开始分离,各自沿着齿轮的阴阳纹路归位。
“现在我是守望者。”
它说,
“守望平衡,而非清理。”
苏晚晴突然轻声笑了。
陆子墨抬头看她,发现她正盯着巨人胸口的齿轮。
那枚齿轮的铸造纹路,和她家族传了十八代的青铜鼎底刻痕一模一样。
“我爷爷说。”
她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锁骨,那里戴着枚青铜小鼎的挂坠,
“我们苏家铸鼎,不是为了装东西,是为了把‘平衡’刻进金属里。原来,”
她吸了吸鼻子,
“原来我们守的从来不是手艺,是规矩。”
陆子墨攥紧扳手,突然明白“平衡”不是逃避战斗,而是带着守护的责任调和。
既要护地下的秘密,也要守地上的城寨。
“系统重启100%,检测到异常能量共振!”
玄风子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从未有过的尖锐,
“锈蚀维度裂隙扩大,净化者能量浓度飙升!”
血色裂隙的光越来越盛,照得青铜塔的齿轮泛着诡异的红,
空气里的锈味突然变浓,混着厄洛斯能量的腥甜,和城寨方向传来的气息一模一样。
玄风子的扫描声急促起来:
“检测到与城寨巨门的能量通道正在形成,它们要同时攻击地下与地面!”
地面开始轻微震颤,残碑上的铭文金光忽明忽暗,像是在抵抗某种无形的拉力。
裂隙边缘挂着锈蚀的机甲残片,随着裂隙扩大,残片簌簌坠落,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巨人的金属眼睑缓缓闭合,再睁开时,瞳孔里流转着青铜与锈蚀交织的光:
“玄风子说得没错,厄洛斯是净化者的先锋。”
它胸口的齿轮转速骤增,
“古神先派厄洛斯污染失衡文明,再让我们这些清理程序抹除,
最后由净化者收尾,彻底清理所有‘变量’。
我当年就是被厄洛斯的能量影响,才会只懂毁灭不懂调和。”
陆子墨心头一紧,终于理清了脉络。
残能警报不是空穴来风,厄洛斯从来都只是前菜,净化者才是终极杀招。
“净化者来了。”
巨人的声音带着震动,
“他们能抹除所有‘变量’。”
城寨通讯器传来楚离歌的惨叫,巨门符文破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还混着锈蚀触手撕裂金属的声响。
通讯器再次中断,只剩电流的滋滋声。
陆子墨的手按在机甲的操纵杆上。
苏晚晴握紧青铜钥匙,挂坠上的小鼎突然发烫,在她锁骨处烙下淡红的印子。
她手腕的青铜护腕金光暴涨,与钥匙、残碑铭文形成共鸣,能量屏障瞬间加厚。
石门后的烟火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寒冷的、不属于人间的气息。
那气息带着锈渣刮骨的冷意,像有人正隔着维度,用视线扫过他们的头顶。
“玄风子。”
陆子墨的声音很轻,却像敲在青铜上,
“启动调和模式。”
“已启动。”
玄风子的电子音里带着电流杂音,
“检测到未知存在正在靠近,能量强度远超厄洛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