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浓重的血腥气呼啸而至,搅动庭中狂舞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焦黑欲倾的亭台画栋。
总管府东院已成修罗屠场。
碎瓦残垣之间,暗红血浆泼洒遍地,热气混着刺骨寒气诡异蒸腾,凝作缕缕白雾,旋又被烈烈火焰烘得四散飘零。
空气粘稠如沸血浓粥。跳跃火光映照下,遍地皆是断肢残躯、熄灭的火把与折损的兵刃。
“杀进去!”
但闻庄通一声雷吼,恰似平地惊雷,盖过烈焰爆裂之声!
只见他那筋肉虬结如老藤的铁臂猛一发力,已将那倾倒的雕花梁柱擎起,双臂筋肉坟起如钢浇铁铸,吐气开声:“嗬——!”
断喝声中,巨木竟被他抡得如风车急转,挟开山裂石之势,直砸向堵塞甬道的残墙败壁!
轰——喀喇喇!
砖石如雨飞溅,烟尘怒卷如狂龙升腾!
一道巨大豁口应声而开,裹挟着浓烟的火光喷涌而出,登时现出主厅深处那在幽暗火影下张牙舞爪的兽吻飞檐!
“狗鞑子!缩头乌龟也当到头了!”
萧临渊嘶声裂帛,满面虬髯戟张如钢针倒竖,掌中那柄砍得锯齿斑驳的九环大刀猛然一振,“哗楞楞”环声爆响穿云裂石!
身形已化血虎,当先撞入那豁口浓烟之中!刀环震响处,一片血幕当空泼洒!
“小心暗箭!”杨展武沉喝如金钟乍响!灰布头巾下双目电扫周遭,身形却如渊渟岳峙岿然不动!
那双千钧镔铁枪却在火光中倏然化作两条吞吐玄色寒芒的巨蟒!
但见枪尖疾点如骤雨打萍,“叮叮叮”密响似万点冰雹急叩屋檐!
几支攒射要害的劲矢被枪尖挑得四散纷飞,迸溅的火星如碎钻流萤!
更有两支直取其面门,竟被双枪交叉一封,“咔嚓”脆响,硬生生绞断于半空之中!
几支冷箭刁钻如毒蛇钻隙,射向侧翼!
千钧一发!陈麟如怒山横移,一步踏落,足下青石应声碎裂如蛛网蔓延!
双臂展如苍鹰翔空,金刚掌力鼓荡,雄阔后背登时撑开一层浑厚无匹的无形气墙!
噗!噗!噗!
三支铁箭深深嵌入他背后鼓胀的袍服,箭杆剧颤,如中败革!
陈麟闷哼一声,双足生根般纹丝未动,精芒暴射的虎目只死死盯住前方烈焰蒸腾的主厅大门,口中低吼:“冲过去!莫顾我!”
“麟哥!”
陆昆黑须早染成赤色,风雷棍法早已转守为攻,将一根夺来的镔铁长矛舞得银蟒翻腾,护定陈麟左右,嘶声戟指怒骂:“鞑子崽子!有种露头接你陆爷爷这‘轰天杵’!”
忽闻头顶锐风尖啸!一道玄色鬼影自燃烧的藻井梁上如夜枭扑食般悄无声息掠下!
双爪枯瘦如鸟爪,泛着靛蓝幽光,挟带一股刺鼻腥风,狠辣无比地罩向陈麟顶门“百会”要穴!竟是隐伏多时的玄冰教爪牙!眼看便要得手!
一道水色寒芒,如冷月穿破云层,乍然闪现!后发先至!
“滚开!”清叱如碎玉落盘!云朝烟身形早已化作素色电芒,斜掠而至!
左手刀“飞鸿掠影”,刀光清冽似秋水,直挑偷袭者左腕经脉;右手刀“玉带缠腰”,却划出一道诡谲莫测的幽弧,反抹其下腹丹田要害“气海”!
两刀合璧,快、准、刁钻!
那人骇然急旋收爪,“嗤啦”一声,玄冰袍袖被刃风削去尺长,冰寒劲气擦面而过,惊得他一身冷汗!
大厅近在眼前!
朱漆大门紧闭如铁闸,兽头铜环在冲天的火光下泛着油亮冰冷的幽光,门上雕花沥粉闪烁,宛若蛰伏巨兽即将噬人的獠牙。
“禽兽…禽兽不如!”司马鸿目眦尽裂,眼中血丝如蛛网密布!满头白发根根倒竖,恍如怒刺!
那把豁了口的单刀在他手中剧烈颤鸣,铁掌几乎将其捏成麻花!
那凄绝的惨呼,至交袍弟无情背叛的锥心剧痛,恶徒在耳畔阴冷的嗤笑…尽数汇成滔天血浪在颅中轰鸣炸裂!
“污——我——岭——南——!!”这四个字,是他一生清誉、满门忠烈被彻底践踏揉碎后,最后喷薄而出的血泪嘶吼!
声裂长空,一时竟压过金鼓杀伐!
白发如魔狂舞!一道人影已如癫似狂,合身扑出!不!那不是扑,是撞!是以血肉为矛,以脊梁为枪,凝聚毕生精气神的决死一击!
司马鸿身躯撕开火光浓烟,挟着一股有去无回、玉石俱焚的惨烈意志,狠狠撞向那紧闭的、仿佛嘲弄世间一切的——朱红大门!
轰!!!!!!!!!
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仿佛天地亦为之震荡!
木屑、精铜兽环、雕刻的獠牙兽吻……在蕴含着无尽悲愤与毕生功力的猛撞之下,轰然炸裂纷飞!
门枢崩折!沉重的巨门向内轰然倒塌!
火光猛然涌入,映照出厅堂内一片诡异华光:
八根合抱粗的朱漆蟠龙柱撑起高阔穹顶,描金绘彩的藻井流光溢彩,与壁龛中数十盏摇曳的牛油巨烛交织,金碧辉煌中透着森森鬼气。
猩红西域地毯直铺尽头九级丹墀,其上一张紫檀嵌玉的虎皮交椅森然矗立,如卧虎窥伺。
两道身影,并肩立于厅堂中央!
左侧一人,身披蟒袍,腰束玉带,身形微胖,面如银盆,一双细长眸子藏于下垂的眼袋之中,正是潮州总管伯颜察儿!
他脸色铁青,惊惧与暴怒交织,死死盯着庭中如狼似虎杀到的众人。双手深拢于阔袖之内,宽大的官袍随着急促喘息不停抖动。
右侧那人,一身锦缎团花暗纹长袍,身形瘦长,面色苍白如敷粉,眉宇间却刻着一股深入骨髓的阴鸷。
细长手指正轻按腰间剑柄——正是叛盟小人司马图!
他冷眼睥睨庭中浴血众豪,目光扫过状若疯魔的白发司马鸿时,嘴角竟勾起一丝冰冷至酷的讥诮。
“总管大人勿惊,”司马图尖刻的声音穿透喧嚣,“不过几条断脊之犬,徒然作困兽之斗耳!”
木屑如雪,烟尘未落!
一道身影已裹着浓烟血火,挟着倾尽三江五湖亦难洗刷的滔天恨意,如狂陨般撞入这虎穴龙潭!
司马鸿!
他白发染满血污尘土,此刻根根逆立如狂狮怒鬃,在烛火下闪烁妖异赤金!
那张曾如孤鹤照影般清癯的面容,已扭曲变形,恍如地府厉鬼,双目赤红欲滴血,两道目光如烧红的铁锥,死死钉在丹墀下那狼狈为奸的两人身上!
“司——马——图——!!!”
这一声嘶吼,是灵魂被毒牙咬碎、三魂七魄被生生撕裂的惨嚎!是毕生清誉、手足至情被彻底碾入泥淖的绝望绝响!
声浪撞在金梁玉柱间,激起嗡嗡回声,震得壁上烛火疯狂摇曳!
掌中豁口单刀,早已刃翻如锯齿,却灌注了他毕生修为与无尽悲愤!
刀光乍起!毫无花巧虚招,唯有极致的惨烈决绝,直如九天惊雷劈开混沌!疾斩司马图那张苍白的阴鸷面孔!
“孤鹤折翎——!”
刀风凄厉如玄鹤临死之哀唳!刀势惨烈欲绝,不留半寸回旋之地,只求同赴黄泉!
“大哥,何苦执迷不悟?”司马图嘴角那抹讥诮骤然冻结,化作一丝惊怒!
他万万料不到,这被囚数日、理应内力枯竭的兄长,竟能爆发出如此玉石俱焚、摧山坼地的雄威!
电光石火间,他腰畔那柄镶珠嵌玉的细剑已然出鞘!寒光吞吐,正是昔年司马家祖传的“鹤唳”剑!
“鹤影分光!”司马图尖啸,身影如鬼魅急旋,细剑抖出数道虚实难辨的森冷星芒,正是家传剑法中以巧卸力的精妙招数,欲要化解这搏命一刀!
然而——
“当啷——!!!”
刀剑相撞,溅起漫天火星!
一股融合了无尽恨意的沛然巨力顺着剑身狂涌袭来!
司马图只觉虎口剧震如裂,长剑险些脱手!那阴柔诡变的剑招竟被纯粹到极致的恨意与蛮力生生击溃!
他踉跄着倒退数步,脚下猩红毡毯被踩出两道深痕,脸上再无半分人色!
“你…你难道疯了不成?!”司马图骇然嘶吼,眼底深处终于掠过一丝深入骨髓的惧意!
就在司马鸿一刀逼退司马图的刹那——
“咻!咻!咻!”尖锐的裂帛声自头顶梁间暴起!
三道黑影如同倒挂的吸血蝙蝠,悄无声息地自暗影中扑出!
掌中蓝汪汪淬毒寒芒,赫然是三柄歹毒无比的淬毒峨眉刺,分刺司马鸿顶门“百会”、后心“灵台”、腰眼“命门”三处绝命死穴!角度刁钻狠辣,无声夺命!
正是玄冰教秘训杀手“无影蝠”!
几乎同一时刻!
“吼——!”两侧巨大的紫檀木雕花屏风轰然炸裂!
木屑纷飞中,四条铁塔般的巨汉撞破屏风,挟带狂野腥风,猛扑而出!
此四人皆赤膊,筋肉虬结如铁打铜铸,皮肤泛着诡异的青黑光泽,显是修炼了极上乘的外门硬功!
手中各擎一柄车轮巨斧,刃厚背沉,寒光慑人心魄!正是伯颜察儿重金豢养的漠北死士“铁熊卫”!
四柄开山巨斧带起沉闷风雷,分左右合围,如同四座移动的钢铁小山,狠狠砸向司马鸿双肩、腰肋!
斧风如墙,激荡得地面猩红地毯寸寸撕裂,露出底下坚硬青石!
“司马老狗!纳命来!”为首那铁熊卫法依则声如闷雷,车轮巨斧挟着裂帛恶风,距司马鸿左肩三尺不足!
厅内杀机,瞬间如火山熔岩喷发!
司马鸿一刀劈退司马图,旧力已竭,新力未生!
头顶毒刺破空、左右巨斧裂风,五方绝杀已至!
他白发乱舞,赤目圆睁,竟似浑然未觉周身杀招!手中豁齿单刀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嗡鸣悲声,刀身裂纹如蛛网蔓延!
“污我岭南者——死!!!”
他竟视袭身绝杀于无物,单刀如电挺出,再次化一道决绝寒光,直刺司马图刚刚站稳的胸膛心窝!
以命易命!玉石同焚!
就在毒刺尖端触及纷飞乱发,巨斧刃风已迫近腰腹的刹那——
“轰——!!!”
庭前豁口处,裹挟着殿外火光的浓烟被人影悍然撞破!
一道黑色劲装身影几与烟尘一体,唯手中那柄看似古拙的朝天剑,在破烟而出的一瞬,蓦然爆发出不可逼视的烈日光华!剑身嗡鸣震荡,恍若九霄龙吟穿云!
陈潜!
眼神沉冷如冰封寒渊,周身青莲真气轰然勃发,衣袂鼓荡!
人未至,一股堂堂皇皇、浩然磅礴的烈烈杀意,已如无形山岳,轰然罩向那四名杀意滔天的“铁熊卫”!
剑光起!
剑身流转腾挪,宽厚的剑脊在内力激荡灌注下,震鸣如古刹中青铜大钹的沉雄之响!
“渡!远!荆!门——!”
“太白剑法”中这式浩荡磅礴的招数,后发而先至!剑意流转,横扫八方!
当当当当!!!
四声如同巨钟撞响般的震耳轰鸣!
四柄挟风雷万钧之力砸落的巨斧,竟被这厚重剑脊所蕴含的雄浑气劲生生拍击震开!碰撞处火星四溅如喷涌的熔岩流瀑!
几乎在陈潜朝天剑悍然震退四熊卫的同时——
“司马前辈小心顶上!”
一声清叱,带着少女特有的焦急穿透混乱!
鹿呦身影如墨色急电掠至!
左手赫然多了一对尺余长的亮银峨眉刺,刺身雕缠枝莲纹,尾系寸许红缨;右手那缠绕腰间、平时柔若无骨的软鞭此刻在内力灌注之下,瞬间崩得笔直如丈八点钢枪!
三支淬毒峨眉刺已迫在眉睫!腥风直扑面门!
鹿呦水眸精光爆闪!
左手峨眉刺倏点,恰似寒星漫天洒落!“分光点蕊式”!刺尖精准无比,毫厘不差地连点三支毒刺侧面寸劲流转的薄弱之处!
叮!叮!叮!三声清越,如珠落玉盘!
那必杀三刺竟被这轻柔巧妙的寸劲点得齐齐歪斜,堪堪擦着司马鸿鬓角、衣袍呼啸掠过!几缕白发随之断落!
右手软鞭更在此刻化作追魂夺命的黑色灵蛇!“刺——绕——缠!
鞭风呼啸,绷直的鞭影划过一道狠辣弧线,如同锁穴金针,凌厉无比地直抽向三只“无影蝠”握刺的腕脉要穴!
快!准!狠!
三人见势不妙,手腕急缩,如鬼影般倒射翻回藻井梁柱的暗影深处!
兔起鹘落,电闪雷鸣!
陈潜一剑荡开四熊卫如山斧影!
鹿呦银刺拨飞夺命毒针、金鞭锁退索魂妖蝠!
两大倾覆之局,竟于千钧一发、命悬一线之际,被这两道刚柔并济、配合无间的身影生生撕裂!
火星、碎木、断发漫天飞舞!
司马鸿那决绝如孤鹤坠崖的一刀已直贯而出!刀尖破空,发出撕裂长空的尖啸,裹挟毕生内力与切骨刻髓的滔天恨意,直刺司马图心窝要害!
“大哥!”司马图尖叫刺耳变调,惊恐中带着难以置信!仓惶间唯有竭力回剑硬架!“鹤唳剑”寒芒骤乱如被狂风吹散!
嗤啦——!
豁口残刀挟万钧重力狠狠斩击上窄细剑身!令人牙酸的刺耳刮擦声响彻大厅!
司马图只觉一股纯粹凝聚无尽悲愤的恐怖巨力,如同狂涛决堤,狠狠撞入经脉!
他胸口剧震如遭锤击,脚下猩红毡毯应声撕裂,身形“噔噔噔”连退三大步,“砰”然撞倒身后一张紫檀太师椅!一缕殷红血线自煞白嘴角蜿蜒渗出!
刀势未尽!司马鸿赤红虎目血丝暴绽,双臂筋肉虬结如怒龙盘身,豁齿残刀劲力再吐,竟欲生生压断那柄象征白云堡昔日荣光的“鹤唳”剑!
“孽障!还不引颈受戮!”司马鸿声嘶如血,满头霜染怒发无风狂舞,根根仿佛被厅中弥漫的血腥与滔天恨意点燃!
“好!好!好!”
伯颜察儿细眼圆睁,连道三声“好”,胖脸上惊怒交织,拢在袖中的手难以抑制地微颤,“尔等反贼,当真要玉石俱焚?!自寻死路?!”
话音未落——
“轰隆——!!!”
一声沉闷如地底惊雷的巨响,猛地从府邸深处炸开!整座厅堂梁柱簌簌战栗,灰尘簌簌而落!
紧接着,无数惊恐绝望、几无人腔的嘶喊声浪,如怒潮般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瞬间淹没了厅内所有杀伐金铁之声!
“总管大人!大事不好!粮仓…粮仓全烧塌架了!大火……大火顺着北风烧到军械库了!火势冲天啊!”
“报——!凤凰门……凤凰门守军哗变了!有……有反贼冲开了城门!正杀奔总管府啊!”
“大人!后院……后院马厩全着了!火……火太大,扑……扑不灭啊!”
“西……西厢房走水了!火……火要烧过大堂来了!”
杂沓混乱的脚步声、器物倾倒碎裂声、火焰爆燃的噼啪声、濒死的绝望哭嚎哀鸣……
交织成一片末日崩塌般的喧嚣,如同无形的浊浪,狠狠拍打着厅堂内每一个人的神经!
伯颜察儿脸上肥肉剧烈抽搐抖动着,细长的眼缝瞪得几乎裂开,瞳孔深处第一次映出了真切无比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猛地扭身,死死盯住司马图,声音尖利凄绝如同夜枭:“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这……这大火……”
司马图脸色惨白如墙皮,阴鸷的眼神也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强作镇定道:“大人莫慌!定是……定是残余反贼狗急跳墙!垂死挣扎!待我……”
“垂死挣扎?!”伯颜察儿气急败坏,一脚狠狠踹翻身旁紫檀茶几,名贵的定窑瓷瓶“哗啦啦”碎了一地,
“粮仓!军械库!马厩!全毁了!这把鬼火……这火分明是要烧绝老子的根基!你……你这岭南狗屁盟主是怎么当的?!”
他肥胖身躯因暴怒而筛糠般抖动,指着司马图鼻尖唾沫横飞:“废物!全是废物!快!快给老子调兵!调兵救火!护住银库!护住文书房!快——!”
厅堂内残余的侍卫、玄冰教高手,连同那四名铁熊卫,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与总管惊恐失态的咆哮震得心神大乱,阵脚浮动。
纷乱如麻的厅中央,司马鸿豁口残刀被“鹤唳剑”死死绞锁!他白发如霜焰在燃烧,虎口撕裂的血顺着刀柄如线滴落毡毯,殷红斑斑。
“老……二……”他喉头滚动,字字如同血泪磨砺而出,“为何…定要污我…岭南百年清名…”
声音嘶哑,却字字穿心。
司马图嘴角那抹刻毒讥诮彻底化为狰狞:“清名?腐儒虚物!伯颜总管许我为岭南武林至尊!白云堡?不过是成就我司马图新基业的垫脚石!”
细剑猛然绞力,一股阴柔黏稠的歹毒内劲顺着豁口刀身狂涌钻入!
司马鸿如遭万针攒刺,“噗”地喷出一口紫黑污血!正是心脉受创碎裂之兆!
“基…业…?”司马鸿双目陡然暴睁,赤红如欲滴血!绝境之中,一股孤注一掷、惨烈决绝的“孤鹤剑意”燃烧而起!人剑皆亡!
“那就一同…烂在污秽泥淖中——!!”
裂帛般的怒嚎声里,他竟蓦地撒手弃刀!整个人如折翼孤鹤失途,悲号着合身扑向司马图!双臂化作精钢铁箍,死死箍住其腰肋!一股自绝天地、燃尽生命的疯魔之力轰然爆发!
“放手!疯子!!”司马图魂飞魄散,骇极拼命挣扎,细剑急刺,“噗嗤”一声洞穿司马鸿右肩胛!鲜血染透锦袍!
司马鸿却已不管不顾,双臂如铁铸般越箍越紧,白头攒聚全身残存之力,裹挟着滔天恨意,狠狠撞向那张苍白惊惧扭曲的脸!
砰!!!!!
颅骨相撞的闷响沉闷得令人牙酸!血花与脑浆在红与白的断发间猝然爆开!两人头颅同时塌陷,却如蔓藤缠树般紧紧相抵着,缓缓跪倒尘埃!
那柄象征司马家百年荣光的“鹤唳”剑,“当啷”一声跌落猩红毡毯之上。
滚烫的血泪自司马鸿残破的眼眶淌下,混合着司马图那瞬间凝固、永远刻着无尽恐惧的瞳孔。
两具尸身紧锁纠缠,倒在那象征荣光的白云堡鹤纹上,污血迅速浸透洁白的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