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震盯着谢清瑶的眼睛,那眼神沉得像揉了碎星的深潭——
里头藏着的爱意快溢出来,不舍得像针似的扎着人,担忧缠得人喘不过气,可最后全拧成了一股子狠劲,硬邦邦的决绝压过了所有情绪。
“走了。”
他没再多说一个字,猛地松开攥着她的手,那力道收得太急,谢清瑶的手腕还留着一圈红印。
他转身就往吉普车迈,步子大得发沉,军靴踩在水泥地上“噔噔”响,拉开车门的动作重得像在跟什么较劲,“砰”的一声关上,震得周围的空气都发颤。
“开车!”他朝着前面喊,声音冷得像结了冰,半点没了刚才看她时的软意,又变回了那个说一不二的乔团长。
吉普车“呜”地吼了一声,轮胎碾过地上的落叶,卷着尘土就冲了出去,没一会儿就把小院甩在身后。
谢清瑶站在原地没动,脚像钉在了地上,整个人僵得跟院子里那尊石狮子似的。
她手死死揣在口袋里,攥着那对银长命锁,冰凉的金属硌得掌心发疼,指甲都掐进肉里了,可她半点感觉没有——
眼里就盯着那辆军车,看着它钻进清晨的薄雾里,一点点变小,直到在路口彻底没了影,连尾气都散得差不多了,她才像刚回过神。
之前憋了半天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唰”地就下来了,顺着脸颊往下淌,砸在衣襟上湿了一片。
她慢慢抬起手,轻轻贴在肚子上,能清晰地感觉到里头的小家伙在动,不是平时轻轻的踢踹,是带着点不安的躁动,像是也在闹情绪。
心里头更是乱成了一锅粥:舍不得乔震走,怕他出危险,一想到他临走前那句“别提我名字”就浑身发寒,可转念又想起自己是个要当妈的人,再怕也得撑住。
这些情绪裹着她,跟潮水似的往心口涌,压得她快喘不过气。
东边的太阳总算挣出了地平线,金晃晃的光洒下来,照在她满是泪痕的脸上,倒显出几分硬气来。
她就这么站着,站了好久,连风刮过脸颊都没知觉——
乔震那车卷起来的尘土还飘在空气里,混着汽油味和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绕着她打转转。
后来腿实在麻了,她才像没了骨头似的,往门框上靠,冰凉的木头贴着后背,才算勉强站稳。
眼泪还在无声地流,被晨风一吹,凉得刺骨。
口袋里的长命锁又硌了她一下,那触感让她想起乔震临走前的样子——
他盯着她的眼睛,语气严肃得吓人,甚至带着点狠劲:
“记着,不管见了谁,都不能提我名字。为了任务,也为了你和孩子的安全,听见没?”
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冰碴子,扎进心里头,冻得她心口发紧。
到底是什么任务啊?
能让一向沉稳的乔震慌成这样,连提名字都怕?
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堵在心里的不安,这会儿跟翻江倒海似的,压得她胸口发闷,连呼吸都费劲。
肚子里的小家伙像是也感受到了她的慌乱,动得更厉害了,一下下撞着她的肚子,比平时力道大了不少。
谢清瑶脸色发白,一只手还攥着长命锁,另一只手轻轻摸着肚子,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宝宝,不怕啊……爸爸是英雄,他去打坏人了,咱们得等他回来,好不好?”
这话像是说给孩子听,又像是在哄自己——
她得坚强点,不然乔震在外面也不安心,孩子也会害怕。
她深吸了好几口凉气,冰冷的空气钻进喉咙,呛得她直想咳嗽,可还是硬憋着,想把喉咙里的哽咽压下去,把狂跳的心脏按稳点。
接着她抬起胳膊,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把眼泪抹掉,咬着牙站直身子。不能再在外面待着了,风太凉,万一冻着孩子就不好了。
她扶着门框,一步一步慢慢往屋里挪,每走一步都觉得腿沉得像灌了铅。
一进屋子,空落落的感觉就裹了上来——
平时乔震在的时候,要么坐在桌边看文件,要么跟她唠两句家常,屋里总有点动静。
现在就她一个人,连空气都静得吓人。
空气中还留着乔震身上的味道,是他常用的皂角味混着点淡淡的烟草味,桌上还放着他昨晚削的小木枪,木头还带着点新削的毛刺,椅子上搭着他换下来的作训服,衣角还有点没洗干净的泥印……
这些东西戳得她眼睛生疼,刚压下去的眼泪又想往外冒。
她正愣着神,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恶心感上来得毫无预兆,她赶紧捂住嘴,往卫生间冲,对着洗手池干呕了好几下,却什么也没吐出来,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疼得难受。
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滴。
她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拍了拍脸,冰凉的水让她稍微清醒了点——
肯定是刚才情绪太激动了,才吓着孩子,也闹得自己不舒服。她靠在瓷砖墙上,大口喘着气,在心里跟自己说:
“谢清瑶,你可不能垮!乔震不在家,你得撑起来,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可身体却不听使唤,恶心感刚过去,小腹深处突然传来一阵酸痛,不是平时的坠痛感,是那种往下坠的、尖锐的疼,一下比一下厉害。谢清瑶心里“咯噔”一下——
这感觉不对啊,跟平时不一样。
还没等她想明白,一股温热的水流突然从腿间涌了出来,速度快得吓人,瞬间就把单薄的睡裤浸湿了,顺着腿根往下流,滴在地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子。
她猛地低头,看见那片湿痕,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一点血色都没有。
羊水破了?
怎么会这样?
明明还有一个月才到预产期啊!
巨大的恐慌瞬间攥住了她,让她脑子一片空白,手脚冰凉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她下意识地扶住洗手池,可腿软得厉害,差点就跪下去。
“不……不会的,还没到日子,肯定是我弄错了……”
她嘴里喃喃自语,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可心里的恐惧却越来越大,像潮水似的把她淹没。
肚子里的孩子动得更厉害了,一下下撞着她的肚子,带来一阵阵紧缩的疼,比刚才更剧烈。
“呃……”
谢清瑶疼得弯下腰,额头抵在冰凉的洗手池上,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流,把额前的头发都打湿了。
怎么办?
乔震刚走,家里就她一个人,婆婆在老家,就算现在打电话,也赶不过来啊!
腹痛越来越厉害,每疼一下,她都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走一点,恐惧也跟着加深一点,几乎要把她压垮。
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才勉强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不能慌,绝对不能慌!
对了,邻居!找邻居帮忙!这个念头冒出来,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墙,一步一步往门口挪,手抖得厉害,好不容易才把房门拉开。
清晨的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谢清瑶靠在门框上,用尽全身力气喊:
“有人吗?有没有人能帮帮我……”
她的声音又哑又弱,像受伤的小兽在哀叫,没喊几声,就疼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