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没有了之前的空洞，反而翻滚着一种极度痛苦的、近乎哀求的、却又带着某种诡异执念的复杂情绪！
他的嘴唇哆嗦着，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想要对乔军说什么。
但他最终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出。
只是那双眼睛，像最后一点，不甘熄灭的灰烬，死死地、绝望地抓住了乔军。
这一反常的举动极其短暂，却恰好被刚刚抬起头的乔军捕捉到了。
乔军的心猛地一悸！
一种极其不舒服的、冰冷的预感，瞬间沿着他的脊椎爬升！
杨建设......他想干什么？
他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他难道还想......
整个法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唯有谢清瑶那字字血泪的控诉在穹顶下回荡，撞击着每个人的心灵。
旁听席上，压抑的抽泣声零星响起，很快连成一片。
控辩双方就证据细节进行最后交锋。
郑淑芬的辩护律师，一位头发花白、神情略显局促的老者，站起身做最后的挣扎。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底气不足：
“审判长，各位法官！我方承认，本案部分事实存在争议。但必须强调，本案发生于近三十年前！
年代久远，相关证据，尤其是人证记忆、物证的提取与保存链条，极有可能因时间流逝而出现瑕疵、失真甚至污染！
例如，王丽女士的证词笔记，时隔多年，其真实性、是否可能存在伪造？
林倩案的证据，也无法直接、唯一地指向我的当事人！
这些，都存在合理怀疑的空间！恳请法庭严格遵循疑罪从无、证据裁判原则，审慎考量！”
他的策略明确：利用时间久远，可能带来的证据薄弱点，试图撼动证据链的完整性，为郑淑芬争取一丝喘息之机。
公诉席上，主诉检察官即刻起身反驳，声音沉稳有力，充满自信：
“辩护人所称的‘合理怀疑’，在本案完整、扎实的证据链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第一，关于人证！王丽女士的证词，不仅有清晰录像为佐，其陈述细节与李秀兰护士提供的原始记录、现场环境物证高度吻合，逻辑严密，可信度极高！且其长期遭受威胁的心理状态，完全排除了被诱导的可能！”
“第二，关于物证！林倩案中存在关键处方笺，并有现场目击者拍摄到的视频片段，与道路监控相互印证！证据确凿，形成闭环，无可辩驳！”
“至于年代久远？”检察官的声音陡然加重，“这恰恰证明了被告人犯罪手段之隐蔽、心思之缜密歹毒！
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再精密的伪装，也掩盖不了血淋淋的真相！再久远的罪恶，也终将暴露在阳光之下，接受正义的审判！”
检察官的驳斥条理清晰，掷地有声，将辩护律师的质疑逐一击碎。
法庭内响起一阵低低的赞同声。
紧接着，公诉人示意，大屏幕再次亮起！
这一次，呈现的不再是冰冷的文件，而是谢清瑶，珍藏了二十五载的手绘画像！
从襁褓中的婴孩，到蹒跚学步的幼童，到朝气蓬勃的少年，再到沉稳专注的青年才俊......
每一笔，每一划，都浸透了一位母亲无尽的思念、刻骨的痛楚和绝望的想象！画像旁，标注着年份和简短的心语：
“1995年，我的儿子，今天是你满月的日子，妈妈想你......”
“2001年，儿子，你该上小学了吧？是不是很聪明？”
“2013年，儿子，高考加油！妈妈相信你......”
“2024年，儿子，妈妈终于找到你了......”
当最后一张画像，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专注工作的乔军特写出现时，法庭内落针可闻！连审判长和陪审员们都为之动容，眼中流露出深切的同情与感慨。
这无声的画卷，比任何激昂的陈词都更具冲击力，控诉着被告人的罪恶，泣诉着一位母亲二十八年的血泪寻亲路！
郑淑芬盯着屏幕上那一张张画像，看着旁边那些泣血的心语，最后一丝狡辩的气力仿佛也被抽干。
她猛地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如同疯魔般指向谢清瑶：
“是她，是她害我，她装可怜，博同情，她儿子本来就是个没爹要的野种，是我，是我给了他家，了他姓，是我含辛茹苦把他养大，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不能！”
她的歇斯底里，她的恶毒诅咒，在如山铁证和饱含血泪的画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如同小丑最后的疯狂舞动。
审判长重重敲响法槌：“被告人郑淑芬，警告一次，再扰乱法庭秩序，将立即强制带离！”
法警死死按住几近癫狂的郑淑芬，她瘫在椅子上，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杨建设依旧低着头，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场徒劳的垂死挣扎，在正义的洪流面前，彻底粉碎。
庭审的紧张和压抑，像一层厚厚的、看不见的灰霾，笼罩在整个城市的上空，连空气都仿佛带着铁锈味。
刑事审判一庭内，气氛更是凝重得像块冻住的冰，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正前方的审判台上，国徽高悬，金色的麦穗，在顶灯的照射下泛着庄严的光，审判长穿着黑色法袍，坐在正中央，神情严肃得没有一丝波澜。
旁听席上早已坐满了人，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锁在审判长手里的判决书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谢清瑶坐在靠前的位置，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是指尖微微攥着衣角，泄露了她心底的不平静。
乔军坐在她身边，背脊挺得笔直，手心却冰凉，他紧紧挨着母亲，仿佛这样就能汲取一点力量。
今天，是给二十八年血泪过往一个交代的日子。
终于，审判长抬起头，目光扫过整个法庭，声音洪亮而清晰，像带着穿透力的钟鸣，打破了死寂：“现在，宣读东海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判决书！”
这一句话落下，旁听席上有人悄悄屏住了呼吸，连坐在被告席上的郑淑芬和杨建设，身体都下意识地僵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