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暗流汹涌》· 第10章 庙堂之约
接下来的三天,是凌云度过的最为漫长而煎熬的等待。他如同困在蛛网上的飞蛾,能感觉到四周无形的丝线正在收紧,却无法挣脱。衙署内的监视有增无减,王总旗的人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小院外,美其名曰“保护”,实则断绝了他与外界的一切主动联系。
赵明和石虎那边也未能传来更多有价值的消息。城西土地庙一带本就偏僻,平日里少有人迹,近期也未见异常。衙署内外,关于案牍库失窃的议论似乎渐渐平息,但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却弥漫在空气中。崔振海那边依旧没有明显动静,但这种平静反而更让人不安。
沈墨也再未召见他,仿佛已经将他遗忘。这种刻意的冷落,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施压和考验。
凌云表面上依旧平静,每日按时疗伤、练功、吃饭,甚至主动向守卫索要了一些关于北镇抚司刑侦案例的卷宗翻阅,一副安于现状、潜心学习的模样。但暗地里,他的神经始终紧绷着,如同上满了弦的弓。他将藏在房梁上的密报取出,用油布反复包裹,贴身藏好。又将那半块云纹玉佩擦拭干净,悬在内衫胸口。他检查了每一把匕首,磨利了刀锋,将状态调整到最佳。
他不知道土地庙等待他的是什么,但他必须去。这不仅关乎密报的归属,更关乎他能否打破僵局,看清这盘棋局中真正的对手。
第三天,夜幕如期降临。子时将近,乌云遮月,寒风呼啸,正是杀人越货的好时机。
凌云换上一身紧身的黑色夜行衣,检查好装备。他深吸一口气,来到窗边,侧耳倾听。院外守卫的脚步声规律而沉重,两人一组,交替巡逻,几乎没有死角。
硬闯是不可能的。他必须另寻出路。
他的目光落在房间角落的通风口上。这是每个值房都有的、用于空气流通的狭小通道,通向屋顶的夹层。他之前检查过,通道狭窄,布满灰尘,但以他的身形,勉强可以通过。
没有犹豫,他迅速拆下通风口的格栅,如同狸猫般钻了进去。通道内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蛛网,呛得他几乎窒息。他屏住呼吸,用手肘和膝盖艰难地向前爬行,尖锐的木刺和铁钉不时刮擦着他的身体。
爬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和冷风。是通往屋顶的出口!他小心翼翼地顶开一块松动的盖板,探出头去。
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让他精神一振。他身处衙署建筑群的屋顶之上,脚下是鳞次栉比的黑色瓦片,远处是雁门关巍峨的城墙轮廓和零星的火光。整个衙署大部分区域都陷入了沉睡,只有少数几个地方还亮着灯。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城西土地庙位于衙署的西南方向,需要横跨小半个关城。他必须避开主干道上的巡逻队和更夫。
如同一道融入夜色的青烟,凌云在起伏的屋顶上快速潜行。他对雁门关的街巷了如指掌,此刻从高空俯瞰,更是清晰。他选择了一条最为偏僻、复杂的前进路线,借助烟囱、屋脊和女儿墙的阴影,完美地隐藏着自己的行踪。
寒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肋下的伤口在剧烈的运动中再次传来隐隐的刺痛,但他浑然不顾。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的动静。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来到了关城的西南角。这里靠近关墙,居住的多是贫苦百姓和手工业者,房屋低矮破败,到了夜晚更是漆黑一片,寂静无声。土地庙就坐落在一条荒草丛生的死胡同尽头,残破的庙门虚掩着,在风中发出“吱呀”的轻响,如同鬼魅的低语。
凌云没有立刻靠近,而是潜伏在远处一栋废弃房屋的阴影里,如同最有耐心的猎手,仔细观察着土地庙及其周围的环境。
庙宇不大,年久失修,墙垣坍塌了大半。庙前有一小片空地,长满了枯黄的杂草。四周寂静得可怕,连虫鸣声都听不到,只有风声呜咽。
太安静了。安静得反常。
凌云屏住呼吸,将感知扩散到极致。他隐约能感觉到,在土地庙周围的黑暗中,至少隐藏着三股气息!一股在庙宇残破的正殿内,气息沉稳而内敛,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另外两股,则分别潜伏在庙宇左右两侧的断墙之后,气息阴冷,如同蛰伏的毒蛇。
果然有埋伏!而且不止一人!
对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将他留在这里。是夺回密报?还是直接灭口?
凌云心中冷笑。他早就料到不会风平浪静。他摸了摸怀中的密报和胸口的玉佩,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既然来了,就没有退缩的道理。
他悄无声息地滑下屋顶,如同鬼魅般贴近地面,利用杂草和废墟的掩护,缓缓向土地庙侧后方的一处断墙摸去。他没有选择从正门进入,那里必然是陷阱的中心。
就在他即将靠近断墙时,异变突生!
“咻!咻!”
两支弩箭,毫无征兆地从他侧前方的黑暗中射出,角度刁钻,直取他的咽喉和心口!速度之快,远超寻常弓弩!
对方发现他了!而且一出手就是致命杀招!
凌云心中警兆狂鸣!他几乎在弩箭破空的瞬间,身体本能地向后猛地仰倒,同时双脚用力蹬地,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向后滑出!
“笃!笃!”两支弩箭擦着他的面门和胸腹射入他刚才所在的地面,箭尾剧颤!
几乎在躲过弩箭的同时,凌云手中早已扣住的两把飞刀脱手而出,化作两道寒光,射向弩箭来袭的方向!
“叮!叮!”黑暗中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显然被对方格挡开了。
而与此同时,土地庙正殿内和另一侧断墙后的气息也瞬间动了!三道黑影,如同扑食的猎豹,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带着凌厉的杀机,向他合围而来!
速度极快!配合默契!全是高手!
凌云瞬间陷入了绝境!前有强敌,后有追兵,退路已被封死!
他眼中寒光爆射,知道不能再有任何保留!腰间的弯刀瞬间出鞘,在惨淡的月光下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迎向正面冲来的那道最为凌厉的身影!
“铛!”
兵刃相交,爆出一溜刺目的火星!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刀身传来,震得凌云手臂发麻,气血翻涌!对方的力量,竟然比他还要强上一筹!
借着碰撞的反震之力,凌云身体诡异地一扭,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左侧袭来的一记阴狠的撩刺,同时右脚如同铁鞭般扫向右侧敌人的下盘!
“嘭!”右侧敌人被扫中小腿,闷哼一声,动作一滞。
但正面的敌人已经再次扑上,刀光如匹练,笼罩凌云全身要害!另外两人也调整姿态,再次围攻而上!
以一敌三,险象环生!凌云将边军悍勇的搏杀之术发挥到极致,刀光闪烁,身形如鬼魅,在方寸之地腾挪闪避,每一次交锋都惊险万分。他身上很快添了几道新的伤口,鲜血染红了黑衣。
这样下去不行!必须突围!
凌云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拼着硬受左侧敌人一记划伤肩膀的代价,猛地扑向正面的敌人,完全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打法!
正面敌人似乎没料到他如此悍勇,刀势微微一缓。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凌云左手闪电般探出,并非攻向敌人,而是将怀中那个油布包裹,奋力掷向土地庙残破的屋顶!
“东西给你们!”他发出一声嘶吼!
这一下变故,让三名敌人的动作都出现了瞬间的迟疑,目光不由自主地追向那个飞向屋顶的油布包!
就是现在!
凌云猛地一脚踢起地上的尘土,迷住正面敌人的视线,身体如同游鱼般从三人合围的缝隙中滑了出去,头也不回地冲向庙后那片黑暗的乱葬岗!
“追!别让他跑了!”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怒吼声。两名敌人毫不犹豫地追了上来,而那名正面敌人则纵身跃上屋顶,去捡那个油布包。
凌云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在乱坟堆中狂奔。身后的追兵紧咬不放,弩箭不时从耳边呼啸而过。
他刚才扔出的,只是一个空的油布包,真正的密报依旧贴身藏在他怀里。这是一个简单的障眼法,为他争取到了宝贵的逃生时间。
但能否真正逃脱,还是未知数。这片乱葬岗,很可能也是对方精心选择的葬身之地!
生死,就在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