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他身着一袭月白色的锦袍,衣角绣着淡蓝色的海浪暗纹,此刻身姿笔挺地坐在圆桌的主位上。
但他神色淡漠,面容冷峻。
高挺的鼻梁下,他薄唇紧抿,深邃的眼眸中透着与生俱来的威严,举手投足中更是尽显贵族风范。
沈文欣则坐在他的身侧,她同他一并起床,一并更衣。
她一袭浅粉色的罗裙,裙角绣着栩栩如生的牡丹花,更衬得她气质温婉,温柔可人。
“清晗,父亲和清清是还没有回侯府吗?”
“他们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有意无意地,沈文欣打听起了老侯爷裴岳和小姑子裴清清的下落,“我这几日新得到了一则消息,真不知是该说,还是不该说,是与清清有关的。”
裴清晗接过粥碗,动作优雅地喝了起来。
听到她这般说,他猛地顿住了,而后缓缓地偏过头,目光从餐桌上移开,向她投去了注目。
“他们得过一段时日才回来,具体多久,全看爹的安排。”
“你口中的消息是指何事?”
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事会与他那古灵精怪、刁蛮任性的妹妹有关。
“夫君可还记得柳景新?”
“我那姑母沈含烟的长子?”
沈文欣眨了眨眼,也看向了裴清晗。
俩人对视中,她似乎想要从他的眼神中率先找出答案。
“嗯,有点印象。”
纨绔子弟的柳景成可不正是他的亲弟弟嘛,前几日还做出了夜闯侯府的莽撞举动来。
裴清晗下颌一动,极为轻微地点了点头。
若不是沈文欣一直盯着他瞧,也定会忽略他这认同的动作的。
“夫君就只是有点印象?”
“莫不是忘记清清的心上人正是他了?”
迎着裴清晗狐疑又深沉的眸光,沈文欣大胆地透露。
说完后,又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她赶忙双手捂上嘴巴,虚掩地嗫嚅着:“夫君不知吗?”
“那怪我多嘴了。”
“可,可都这个节骨眼上了,我这当嫂嫂的,若是还不说出来,怕是会叫清清留有遗憾的。”
沈文欣的说词改了又改,混乱得完全贴近她此时纠结的心境。
但她本人的性格又并非如此,这也导致她话里话外的说服力和信服力更强了。
“怎么回事?”
裴清晗重视了起来,目光陡然一凛。
他妹妹何时有的意中人,他怎么不知?
“清晗,你先别急,是这么一回事,你听我慢慢道来。”
说话间,沈文欣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勺子。
她腰背挺直,双手自然地、交叠地放在了腿上,认可道:“据我所知,清清的心仪之人就是我的表弟,柳景新。这掺不了假的。”
“我不是刚从相府回来嘛,姑母沈含烟也有过来相府,期间就有谈到表弟柳景新不日就要成婚的事,说是要低调结婚,也结得匆忙,就只邀请了几家关系走得相近的亲人。”
“我自是在应邀之列的。”
“但,但清晗你是知道的,我说了,清清中意的男子就是我那即将成婚的表弟,他们俩人的交情貌似也不浅的。”
“清清若是此刻在侯府中,我也不必如此纠结,替她操心的,难办的就是她不在家。等她后面回来了,知晓了这桩事,她该如何自处,又会生出怎样的动静来,这就很让人头疼了。”
“要不,我们派人去催催,让清清即日回府?”
“说不准,她能赶上的,还能把该说清的都给说清了?”
沈文欣好心地建议着,说话的语速适中,声音清脆悦耳,每个字都吐得清晰圆润,条理分明地阐述着观点,给人极大的好感。
但听着听着,裴清晗的脸色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先他还仅仅只是冷峻,现在,他的脸色一变再变,俊美的五官染上了冰霜,目光如刀刃,就连声音也沾上了凉薄阴冷的意味。
“你有几成的把握,确定裴清清是喜欢那柳景新的?”
“他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的,连成婚结婚这样的人生大事,都要偷偷摸摸地进行,你又以为他是有几分的真心想要外界知道他的婚讯?”
“真也罢,假也罢,这都不是你我该插手的事。”
裴清晗还未见到那柳景新,极不好的印象已经留在了心中。
同为男子,他更欣赏光明磊落之辈。
假若亲妹裴清清真如她说的那般,那也算是提前看清一个人了。
两情相悦的一对,其中一人又怎会趁另一人不在之时,偷偷地迎娶别人?
多么讽刺!
那只能是‘两情相悦’根本不成立。
如果不成立,又何须浪费时间执着于其中?
“清晗,这是清清的事,我还是认为得让她自己先知道,再决定,可能会更好些。”
沈文欣不是不明白这个理,也预想过了丈夫的愤怒,但她既然说了出来,就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
感情的事何其复杂,可他们都不是当事人呀。
心理上,她是极希望能促成表弟柳景新和小姑子裴清清这一桩姻缘的。
这毕竟对她婚姻的稳固也有好处,还能减少平日里与裴清清的摩擦和矛盾。
姑母沈含烟后面放出了这个消息,她同样是有够震惊的,而表弟柳景新特意挑选在这个时间节点上成婚,也让她替他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来。
这究竟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他怎么就迎娶了别人?
这么突然,完全不在她预料的范围之内。
但还是那句话,他们都不是当事人,感情的事,做不了主的,得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所以,她才会想让小姑子裴清清立即知道有这回事,立即返回侯府来。
“不需要,更没必要。”
“你既然征求了我的意见,这就是我的态度。”
“不需要刻意让她知道,也不需要提前让她知道,她回来了,想知道什么,自然就知道了。”
裴清晗的耐心告急了。
“腾”的一声,他就猛地站起了身,连说好的早饭也不打算吃了,只想尽快离开。
短时间内,他面对的冲击,不仅仅是亲妹裴清清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有了心上人这事,还有那男人对她的欺骗和背叛。
他自诩是个还不错的兄长,她私下背着他做的那些事,以及她马上就要受到的伤害,是他不能容的。
“谁?谁在那边?”
“清晗……”
同一时间的,裴清晗和沈文欣都说起了话。
前者离开的脚步顿住了,发觉到异样,鬼使神差地改换了一个方向前进,并不断往前靠近着,而后者的呼唤则因为声量过小的缘故,被直接忽视了。
?
什么谁在那边?
侯爷裴清晗嘴里吐出的话,温宝珠和叶英都听得一清二楚。
不会吧?
是,是在说她俩吗?
二人面面相觑着,呆愣困惑的眼神在空中交汇,脸上都写满了不可思议。
明明她俩什么都没干,连一丝一毫的响声都没有发出来,就纯待着,怎么侯爷还发现了她俩?
气头上的侯爷,好恐怖的!
温宝珠的心肝都在颤动,要不要这么得倒霉?
她还听完了全程的八卦,好像说的是侯爷的妹妹被男人给骗了感情,那个男人择日就要迎娶别人了。
她这是偷听撞到枪口上了吗?
不要不要!
侯爷不要过来偏房,更不要发现她俩。
温宝珠闭着眼睛许愿,紧张地咽了一下又一下的口水。
但她还是失望了。
一声冷冽低沉的“你为什么出现在这?”,彻彻底底地粉碎了她的痴心妄想。